海莉猝不及防接到了亞當邀請她去百老彙看歌劇的電話。
必須要說的是,海莉面對亞當時,總會有些許的不自在。這不是她慣有的狀态。她臉皮夠厚,心态也穩,從不為無謂的情緒所困。但眼下,面對這個男人,尴尬仍然是不可避免的。
兩個人的說親密談不上,說陌生,畢竟是在一張床上睡過的關系,自然也談不上。
她知道亞當喜歡她。她從不缺乏追求者,就像夏日裡随處亂竄的螞蟻,永遠成群結隊,層出不窮。習慣讓她對這種目光變得麻木。她早已學會辨别那些眼神中的情緒,判斷其中摻雜的欲望、征服欲或是單純的沉迷。亞當的目光裡沒有那些。他不貪婪,也不急迫。
海莉将之稱之為:戀愛經曆過少帶來的一些後遺症,會使人産生混淆愛情和性吸引力。
如果說,她對這位超級富N代毫無心思,那顯然是假的。他的家族名聲在外。他的姓氏能帶來無數助力。可當剝去這些光環,他隻是個還在為公司奔波的創業者,一個在矽谷拼命想要站穩腳跟的年輕人。卡弗利的财富并沒有落在他自己身上,傳媒帝國的權力,也不掌握在他手裡。
她跟他在一起,勢必要上演一場灰姑娘與王子的大戲,說不定還要得罪他那位執掌權勢的爺爺和控制着北美新聞渠道的父親,這對海莉來說,實在是得不償失。
但她仍然無法忽視亞當的價值。他手中的資源是她無法忽視的籌碼。海莉很清楚太多天才倒在了門檻之外,缺少的不是才華,而是機會。就好比直到這一刻,海莉仍然不清楚約翰·蘭利會不會為她而打動,給她一個進入投行工作的機會。
比起做女朋友或者情婦,海莉更想做卡弗利的合作夥伴。交易比愛情更穩妥,合作比承諾更可靠。
既然是打着長期合作的念頭,那就必須要維持着良好的關系。
海莉爽快地答應了邀請,轉頭将亞當這條大魚扔進了自己的池塘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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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會歌劇院舞台中央,《天鵝湖》正在上演。
在海莉打了三個哈欠後,亞當回過頭:“不好看?”
“我對歌劇沒什麼興趣。”海莉抱歉而不失禮貌的笑了笑。
“其實我也沒有。”亞當說。
兩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海莉總結她果然走不了上東區女名媛的路,做不到對歌劇舞劇藝術品品鑒深谙于心,穿着小皮草和吊帶短裙出入各大名流party,用明顯的上東口音說着mean girl專屬的辛辣話語。
“我們走?”亞當也明顯對《天鵝湖》提不起興緻。
“走。”海莉當機立斷道。
百老彙的街道永遠都充滿了噪音。霓虹燈閃爍,廣告牌一張挨着一張,像是一塊巨大的棋盤。人群從各個方向湧來,男人們穿着西裝,女人們踩着高跟鞋,路邊停着幾輛出租車,紅脖子司機懶洋洋地靠在車門上抽煙,目光在人群中掃過,看到停在路邊的銀灰色法拉利,吹了個口哨。
地面上積着水,偶爾有汽車經過濺起一片水花,海莉低着頭,輕盈避開一個污水坑。她的頭發紮作一個高高的馬尾垂在腦後,将一張精緻的臉完全露出來,鋒利的眉眼中透着一絲尚未打磨的青澀,混淆着冷漠與天真,混沌又迷人。
她系着一條藏藍色的圍巾,黑色毛呢大衣松松垮垮地垂在腿側,身形有些過分纖細了,街燈映在她的臉上,投下淺淺的陰影。
她安靜下來的樣子和工作的狀态完全不一樣,也和他們初次相見時毫不相同。
瑞安說她像蛇,不,一點也不像,瑞安根本不了解她。
她像一隻蝴蝶,輕輕扇動着翅膀,掀起數萬公裡外平原的風暴。
每年的一二月是紐約最糟糕的月份,天氣寒冷而濕潤,美國國家氣象局紐約辦公室稱,由于北極寒流席卷,很快新一□□風雪便會到來。
一想到兩個人的約會項目,竟然是在紐約街頭散步,這實在不是件妙事。可要是指望亞當做點什麼,無疑也是空想。
過了好一會兒,海莉決定不能再這樣走下去——她的腦子都快要凍僵了。
“我們要這樣一直走嗎?”她問亞當。
亞當一怔,抿了抿唇。
他對約會這件事沒有太多經驗。
“你想去哪裡?”他局促問道。
海莉翻了一個白眼:“你這人真沒意思。”
......
亞當這種可憐的男孩子,看起來沒有一點惡劣的嗜好,活得像一個清教徒一樣,沒猜錯的話,卡弗利大概率就是奉行着清教主義的昂格魯·撒克遜家族,隻不過到了現在,除了他這樣的笨蛋之外,也鮮少有人會将那些教條放在心上了。
這樣的人,再聰明有什麼用?美國女孩都喜歡陽光開朗的那一款。
“我帶你去個地方玩。”海莉決定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我保證你沒有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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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盛頓時間22:00。
狹窄的樓梯往下,燥烈的音樂震得木闆都隐隐約約跳動,酒精味道極為濃烈,混雜着雪茄與一些不可言說的氣味,直沖沖進入大腦。
亞當沒說話,但他的眼神足夠表達一切——他大概也是這輩子第一次被人拽着手腕,毫無選擇地走進地下賭場。
混迹在這裡的大多數都是少數族裔,他視線掃過空氣裡的煙霧,賭桌邊盯着籌碼的男人們,站在角落裡的保镖,甚至是賭場天花闆上的監控攝像頭,默默思考着情勢是如何極速變化的。
“坐。”海莉抽出椅子,自然地像是回到自己的家,“會打德州嗎?”
“...不太熟練。”亞當坐下,看上去有些緊張。
他這樣子讓海莉覺得很是稀奇和有趣。
卡弗利先生看上去明顯不适應這樣的環境,他那一頭金棕色的頭發已經有些亂,被賭場的暖風一吹,額上冒着微汗,雙唇緊抿,膚色更加白了幾分。
“你那麼聰明,一學就會。”海莉漫不經心推了枚黑色籌碼出去,“不過要是輸了,你得自己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