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言竹收回視線，将目光落在被子上。

空氣中一片寂靜，但修士的聽力讓賀言竹能清楚地聽到‘啪嗒啪嗒’，那是淚水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不知道聽了多久，他歎了口氣，終于開口：“别哭了，我不是沒死呢嗎。”

“對不起。”哭腔中帶着濃濃的悔恨和痛苦。

“其實也不能怪你，畢竟你是被附身了，而附身你的靈魂，還極有可能是原本被封印在無妄劍中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而無妄劍還是我給你的，所以其實相當于是我自己害了自己。”

“對不起。”薛莫隻是一味地流淚和說對不起。

賀言竹看向他，一字一句，“我說了，不怪你。”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薛莫這次卻沒有如往常一般先移開視線。

“之前是我還不夠有覺悟。”他沒有再流淚，而是用那雙哭得通紅的雙眼，緊緊地盯着賀言竹，“大師兄，我會找到他們，替你報仇的。”

他的聲音冰冷而堅定，賀言竹也被他話語中的決心驚了一下。

他蹙着眉，“你不要亂來。他們在暗中，我們在明處，以你的修為又能做什麼？”

“我已經想好了。”薛莫頓了頓，道：“等大師兄你傷好之後，我再離開。”

賀言竹還想說些什麼，敲門聲響起。

“言竹，聽他們說你醒了？”

“我現在方便進來嗎？”

門外的人是家主。

賀言竹收回了話頭，開口道：“你先出去吧，讓家主進來。”

薛莫木着一張臉走出了房間。

“言竹，好些了吧。”家主來到床榻旁，一貫嚴肅的臉上，帶着幾分關懷。

賀言竹向後靠坐在床榻上，神情淡淡，“托家主的福 ，沒死。”

家主一怔，随後無奈一笑：“果然瞞不住你。”

賀言竹道：“他們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作為賀家家主的你都甘願為他們做事。”

家主道：“築元丹百顆。”

賀言竹神情驟變，“築元丹？”

家主的聲音悠然，似乎陷入了回憶：“賀家劍道傳承千年，但兩百年前也逐漸沒落，眼看别說第一世家，前三都要保不住。”

“是你的出生，拯救了賀家，讓賀家聲名鵲起，許多人慕名來賀家學習劍道。優秀的弟子越來越多，賀家逐漸坐穩了劍道第一世家的寶座。”

他的話峰一轉，“但優秀的弟子全是外來的，賀家本族子弟天賦平平……我得為他們謀一條後路。”

“後路。”賀言竹輕嗤一聲，“所以你打算用我的命換他們的後路？”

家主急切說道：“他們答應我不會傷你的！隻說要用破界珠破除無妄劍上的禁制，别的什麼都不會做！”

“不用多說了，對我來說，你就是用我去換賀家其他子弟的前程。”賀言竹聲音冰冷，“等我養好傷便會離去，從今往後，不會再踏入賀家半步，”

家主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看到他神情堅定，不容置疑，隻能默默垂下了頭，“是賀家欠你的。”

賀言竹撇過頭，“你出去吧。”

家主邁步走到門前，“待這代賀家子弟成長起來，我會辭去賀家家主身份，去極寒冰域苦修。”說完後他便踏出了房門。

*

賀言竹此次雖然避開了要害，但仍然傷勢頗重，值得慶幸的是，或許是經曆了這番事，心境上有了變化，已隐隐要突破金丹。

養傷養了月餘，薛莫離開前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最後還是開口辭别。

薛莫離去後，他也離開了賀家，找了一處荒無人煙的洞穴，開始突破金丹。

在經曆了九道天雷後，賀言竹丹田内的金丹，化作了一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小人。

他睜開眼，如果說之前身體的靈力是河流，那麼如今便是大海，這就是元嬰修士的感覺嗎。唇角勾起，賀言竹露出了自賀家事件之後第一個微笑。

他站在已經被天雷劈的面目全非的地面上，輕聲呢喃：“燼夜宮……”

受了這麼大的暗算，也該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了。

然而還沒等他去找燼夜宮，一道飛信來了。

他一揮袖，面前憑空浮現一張透明的信紙，上面漂浮着幾行黑字。

是他的舊友，說是認識了很多其他厲害的宗師，還新獲得了一塊百年茶餅，邀請他一起品茶。

他不感興趣地就要拒絕，無意中卻瞥到了幾個字，讓他怔愣當場。

隻見上面寫着：“吾最近認識了燼夜宮的無妄公子，方知不能聽信外人所言，燼夜宮并不如傳說的那麼不堪。無妄公子稱久仰言竹的大名，期望與君一會。”

無妄公子？和無妄劍一個名字，别人還能說是巧合，但燼夜宮……

養傷之際，他便從家主口中得知了一些暗算他之人的信息，後面又花了一筆高級靈石，請了修真界專門打聽消息的聞月閣，最終才得知了敵人的名字——燼夜宮。

如今燼夜宮自己找上門來，他自然得會一會。

賀言竹擡眼看向遠處，面上覆上了一層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