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花釀剛傳出來的第二日,就上過門,暗示我去找你認親......”翁十娘的手絞着裙擺,眼神飄忽。
“前幾日我從昭應回去,又來找過我一次......”
這就對得上了。
藍錦憶起那影影綽綽窺伺自己的黑影,誰曾想他那麼不死心?
這也忒小心眼了,就為着小商賈的一筆銀錢,表面上潇灑大度,背地裡這樣百般算計她。
他們那些人也太把自己的面子當回事了吧?
藍錦慢慢收回手,把玩着翁十娘髻上金钗的流蘇末梢。
懶洋洋道:“夫人,你就回去跟他說,這門親事,我應下了。”與其縱虎歸山,不如将計就計。
翁十娘心下狂喜,也顧不得去想藍錦突然轉變的态度,一張面孔樂得像娓娓盛開的紅蓮花。
街上車水馬龍,走街串巷的貨郎叫賣聲聲,有麥芽糖小攤的撥浪鼓響,引來舉着風車笑鬧的孩童。
藍錦走進一家黑塗塗的當鋪,門檻高,叫陽光裡的灰塵撲了下眼睛。
“咳,咳,”藍錦拿手掌扇了幾下,“掌櫃的,我要贖這枚玉佩。”
夥計接了條子,轉身核對了一圈,“客官,您這個玉佩,當的可是死當呀。現下,早就不知被哪位貴人買走了,可沒處贖去了。”
藍錦蹙起了眉:“怎麼會,是活當,二十兩。你們莫不是錄錯了?當時一起當的小物件是死當,九兩銀。”
“錯不了,您看,這兒寫着不是?二十九兩,死當,耳铛一副,素钗一支,玉佩一枚。您姓藍不是?”
藍錦接過來一看,那張紙上卻是這樣的寫。筆迹一緻,沒有塗改的痕迹。
這一頁都是這麼規整無暇。筆迹勻稱,甚至墨迹都深淺一緻,紙張新舊程度合理,沒有塗改。
沒有問題,本身就是問題。藍錦慢慢把賬本還給栅欄格裡頭的夥計,揚起一個笑:“想是我記錯了,擾了您的生意,勿怪。”
她的直覺是對的,這玉佩,果然有點問題。
冥冥之中,藍錦乍然想起另一張栅欄格後的面孔。蕭曼娘低沉地湊近她:“我知道你與天都蕭家有親......”
翁十娘說那個嫁去就當寡婦拿錢的門戶是哪家來着?好像是蕭國公府。
藍錦覺得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有人織起一張大網,逐漸地捕獲她,她卻連對手都看不清楚。
拿這玉佩是在人迹罕至的大山裡,若是這個局從她一窮二百的時候就設起來了,那也太可怕了吧?!
原身這個堅韌又可憐的小姑娘究竟遭遇了什麼......
去天都開新店的準備事宜做得差不多了。藍錦将手藝最好的汪廚子聘做藍記私廚的代理掌櫃,把藍記大酒樓托付到了羅滿倉羅大娘手裡。
藍記牛肉火鍋本想叫悟雅留下照管,誰想到悟雅小臉苦得難看,抱着酒錢不撒手,扯着藍錦的衣角,四隻濕漉漉的黑眼珠把她盯住:“藍姐姐别不要我......”
藍錦這下真是哭笑不得了,柔柔道:“你在想些什麼?小秋轉書院還需慢慢物色一陣,許多事要人留下看着。我信任你還來不及,還把責任最重大的新店叫你管着,怎麼說是不要你。”
悟雅對手指:“我舍不得藍姐姐,一定要跟你一起去。你稀裡糊塗就答應了嫁人,還要認去别人家做家人了。你不要我和小秋了!我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
居然稀裡嘩啦地哭了起來,眼淚叭嗒叭嗒地滴到酒錢雪白的卷毛上。
酒錢把兩隻前爪扒住藍錦的胳膊,口中嗚嗚作響,焦躁地撥來撥去。
藍錦輕柔地拭去悟雅臉蛋上的淚痕,一手把酒錢托在懷裡,一手去摟住悟雅的脖頸:“對不起,悟雅。最近我忙着料理自己的事,忽視你們良多。”
“我向你保證,你,我,小秋,酒錢,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我是擔心有人在背後搗鬼,眼紅我們家的運道。所以借這個機會,親自去探探是人是鬼。”
“而且,我們不是早就商量過,要把藍記開遍五湖四海,讓天下的人都嘗嘗你家小娘子的、盤古開天以來無人能敵的飯食嗎?我請你管昭應的店面,也是向外邁的第一步呀。”
“若你想和我一起去,那我就另聘一個掌櫃的,再請妙清師太多看顧這裡,她離這也最近。好嗎?”
悟雅破涕為笑了:“我就知道藍姐姐不會不要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