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錦還在雲裡霧裡，蕭仁禹給她解釋：“這些店家，原是叫榮寶樓擠兌的，快交店走人了。”

“你打了榮寶樓的臉，還在宮裡當面打了二皇子的臉，全身而退。現下隻怕都以為你有了太後做靠山，能與二皇子掰一掰腕子。”

“是被吸幹了血，離了這天都城；還是斷臂換點銀子，尋藍大掌櫃的庇護，求一搏之機，他們心中自有一杆秤。”

藍錦心中大為震撼，我，我這就給卷入鬥争漩渦啦？

都說出名要趁早，名聲大噪也有名聲大噪的煩惱啊。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今日不憂明日事，若人來擾，反他爹的。

藍錦把契子挨個收好，精心塞進貼身小兜。

蕭仁禹看她怡然自得，全無畏懼擔憂，心想：不錯，果然是藍小娘子能做出的事。

笑得愈發溫柔：“還去下一家嗎？”

藍錦大手一揮：“走！”

二人一路大肆購買了些不動産，又在蕭仁禹的介紹下，逛了好些高檔茶肆，賣絲綢玉器的秀水街，妝樓繡閣，和一看就很貴的書畫廊。

藍錦各處研究，這幅畫能放到酒樓廂房，做一個梅蘭竹菊主題；這等花色的綢緞若從空中抛下，正适合裝點吸引客人的表演舞台……

隻是剛才花錢很痛快的藍大掌櫃，一味肉痛地捂着自己荷包：“先看看，看看就行！”

蕭仁禹要買下送她，卻叫她攔住：“等我在天都開了酒樓再說，再說！還沒弄出什麼，就買許多工具物件，這可不成，浪費！”

他沒有強硬地幹涉，隻道：“這些東西進了小娘子的法眼，無論怎樣都不浪費。”

藍錦“嗯嗯”地敷衍他，很快又被戲樓的婉麗唱腔吸引走了。

如是一番消磨，蕭仁禹送藍錦回了暫住的客棧，磨磨蹭蹭地不願走。藍錦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拍腦門：“哎呀，車上有個包袱，裡頭還放着我買的瑤柱呐。”

“那家店的黃魚面好吃，選材很有品味。我立刻就挑了好帶的食材買了點，剛巧煮個海鮮砂鍋粥，你也留下嘗嘗。”

一想起來就去四處翻找，片刻也等不及。

藍錦同客棧東家借了小廚房，還跟人家買了點鮮蝦，手腳麻利地忙開來。

蕭仁禹過來上手幫忙，顯然是沒進過庖廚的樣子，手腳生澀。藍錦不耐煩看他打亂自己的節奏：“快出去吧。”

他偏不走，倔強地去捏跳出盆的蝦子。

“好罷好罷，那你便把刺人的蝦頭專門弄下來，然後像這樣，一挑，去了蝦線。”藍錦捉一隻蝦在手裡示範，蕭仁禹認真地點點頭。

藍錦自去生火，處理瑤柱和海魚幹。把香菇切成薄片，下了油鍋，小火煸得香香的。

蕭仁禹不懂烹饪，使刀卻是利落，三下五除二，已經把蝦處理好了。

藍錦指揮着他拿胡椒粉腌一腌蝦仁，自己起了熱鍋，把蝦頭炒出蝦油，倒了水，金燦燦地咕嘟一小會，變成鮮美的蝦汁子。

蝦汁倒進砂鍋裡——藍錦出遠門特意帶的——要麼說她是酒樓老闆呐！

大米、瑤柱、去骨切絲的海魚幹也都倒了進去，大火熱鬧地煮開，再使小火慢炖。

過了會功夫，便把油香四溢的煎香菇片倒進去。

藍錦接着在自己的藏藍棉布挎包裡尋摸，剛才掏出了一個砂鍋，現下又掏出一瓶芝麻油和一罐花生醬。

挖了一勺醬，往鍋裡邊倒邊攪。從蕭仁禹手中接過大蝦，倒進去煮得紅紅的，最後撒了點薄鹽和蔥花，可以上桌了。

海鮮的鮮香撲面而來，藍錦點了幾滴芝麻油，拿勺子一翻拌，便要去尋帕子端砂鍋。

一時不察，叫熱氣哈了手，“哎呀”一聲，拿兩隻小燙手捏住自己耳垂降溫。

蕭仁禹大步上前，搶在藍錦前面端了砂鍋。

二人面前各有一碗，藍錦小嘴嘬得渾圓，一個勁兒地吹着勺子，再一口抿進胃裡。

啊！舒服呀。

秋意漸濃，寒氣逼人，日漸幹燥的節氣裡，在氤氲的熱汽裡共享一份熱粥，是快樂事。

蕭仁禹顯然就很識得這種意趣。更不要說，這粥既有名貴食材帶來的鮮美，又有家常風格的粥米帶來的溫馨平常。有種他們已經這樣吃過無數頓飯的錯覺。

有一個黑影從門外一閃而過，蕭仁禹避着藍錦，與他點了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