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錦繼續笑盈盈道:“我這藍記之所以聲名遠播,都和師太的妙筆脫不開關系。邈晴庵主人,實在該當我家的大股東。”
妙清揮一揮手,直說:“不用,不用,方外之人,不要那些。你就繼續給我做好吃的才好!”
又想起來什麼似的,拍手道:“再大大地宣揚一下藍記無盡藏和藍記大酒樓的關系。”
“這下娘娘廟還要借你這的光。保管有更多的人家,為了搶這藍記大酒樓出品的花糕,上趕着來庵裡送功德。”
藍錦應下,解了圍裙,在妙清的旁邊坐下。執起筷子,和她一道吃了起來。
“其實師太的美食品評,搜羅成集,也能編一本煌煌巨著呀。”
藍錦夾了一筷子魚醬炒通菜,提議道。
“這我倒是沒想過,隻是想着明翊夫人給的潤筆豐厚,我又愛吃,這才一直寫罷了。”
“我正好在幫明夫人編一本《梵香齋馔錄》,她出了錢雇我的。”
妙清明顯來了興趣:“飲食也能入書?”
“正是,明夫人搜集了好些資料,我近來且試且寫,已經編完一小節寺院素齋。之後還要寫節慶佛供、藥膳、茶點這些。”
妙清感歎:“清雅,高妙!明翊夫人果然不同凡俗。”
藍錦趁熱打鐵:“師太以後常來我這藍記大酒樓!我把一成幹股分給師太,也雇你寫一本《藍記飲食》,好不好?”
妙清明顯動了心,她把一塊胭脂雞從右撥到左,從左撥到右。
藍錦不動聲色地看着孩子氣師太玩食物,又追上一劑:
“霍娘子常說,‘夫禮之初,始諸飲食’,師太追求的道,亦在其中呀。”
“若是天下人都曉得了這本食經,鹹蒙其惠,怎麼不算師太的大功德?”
妙清當即拍闆:“我寫了!”
藍錦笑得愈發開懷,二人用罷一餐飯,相攜去了後廚。
羅廚娘正在腌小菜,面前一大盆一大盆,有蘿蔔粒,酸豆角,梅幹菜,腌青瓜絲,腌木瓜絲,腌雪裡蕻,腌梅菜。
還有花花綠綠的,是卷心菜絲拌上胡蘿蔔絲、芹菜丁,叫鹽殺過水,爽口又酸脆。
剛出鍋的腌芥菜疙瘩,褐紅鹹亮。妙清當即指着大呼:“把饅頭一掰兩半,中間夾上一大筷子這個絲,吃來千金不換!”
這都是平民的智慧,賤價菜也能做出好味道。
藍錦和羅大娘笑着打了個招呼,夾了一點梅菜小粒來嘗,評價道:“鹹裡帶着一點特别的甜,鮮美得很,是那個味道。”
又跟妙清解釋:“用砂鍋,使一種叫啫啫的做法,不放水,焗那嫩菜心粒,可好吃得不得了不得了!是汪廚子家鄉的特色。”
“見着這菜可是大幸運,原是一個被流放又經了大赦的鄉民一路背回來的。”
妙清饒有興味地聽着:“可見這地闊天長的,每個村落都有些不為人知的美味。”
藍錦已經圍上了圍裙:“正該叫師太一一寫下,叫吃不上的人也過個眼瘾才好。”
手下已經利落地把一隻大鵝“批大郤,導大窾”地剁成小塊。
此前腌制的腐乳和南乳派上了用場。各放了點在碗中,還倒了點南乳汁子。糖、味極鮮、芝麻醬和幹螺幹貝粉都一塊攪進去。
這道菜也是一樣炒幹水汽再炖入味的做法,其實很簡單。
藍錦起鍋加油,直把鵝肉塊炒得幹幹的,直到鵝皮鵝肉邊緣變得焦黃,每一塊都裹上了透亮的油脂,就盛出來。
再把鐵鍋爆香,鵝肉往鍋中一放,那炒勺把調好的腌料醬汁都倒進去。
藍錦開始颠鍋,鵝肉塊上下翻滾,每一塊焦黃的鵝肉都裹上了绯紅濃稠的醬料。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藍錦把米酒咕嘟咕嘟地全倒進去,給鍋留着縫,把鍋蓋一蓋。
她叫羅大娘和妙清往後退,往鍋蓋周邊倒上一圈米酒,“唰”地一下,鵝肉鍋上竄起來赤紅的火焰。
妙清一拍大腿:“哎呀,怪道說叫‘火焰醉’,形象,貼切!”
藍錦笑眯眯地:“這個應景,祝咱們的生意紅紅火火。”
她耐心地等着舔舐鐵鍋的火苗燃燒殆盡,知道它沒了燃料,才拿着手巾把鍋蓋掀起來。
米酒的酒精沒了,香味卻執着地留了下來,和鵝肉相交相纏。藍錦故意不去看妙清的饞相。
再把些尋常的炖肉香料下進去,額外放幾塊冰糖。藍錦把蓋子一蓋,繼續焖上一會。
待她把這盆火焰醉燒鵝端去前廳,客人們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