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炷香,見方才那個灰影極快地跑出門去。悟雅手長腿長,裝作渾不在意地大步跟上了。
藍錦耐心候着,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盧縣令才低調地出門,雖低着頭,能看出滿臉晦氣。
藍錦知道天香樓和縣衙之間一定有事。否則就憑一個遙遠的蕭字,能支使着地頭蛇唯命是從,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管?
藍錦看見廂房的窗戶重又開了,忖度着這邊沒什麼新動靜,于是便朝着悟雅離開的方向趕過去。
藍錦沿城西的大道一直趕路,直到出了城門,走到一座小丘,方發現了氣喘籲籲往回趕的悟雅。
“小娘子,他進山了。”悟雅接過藍錦遞來的水壺,咕嘟咕嘟一大口。
“他頭發散了,耳側還有紅掌印。一看就是剛被人打的。”
“山裡安靜,我沒敢緊追,遠遠地記了他走的方位。”
悟雅拿個樹杈,就地畫了出來。
藍錦過目不忘,仔細地看了,記在心裡:
“看樣子是進深山了,今日天色晚了,進山危險。不急,我們日後再來探查。”
二人往城裡走,在城門口的一家茶鋪坐下,要了兩碗粗茶。
藍錦把懷裡的幾個肉夾馍分一半給悟雅。
悟雅也是餓極了,一拿到手,就狠狠地連咬好幾口。
肉香紮實,每一根肉絲都被浸透了鹵汁子。饒是現下已是溫的,那股子霸道的葷香不改其味。
酥酥嫩嫩的餅皮,内層吸飽了肉汁的滋味。白色的馍馍微微轉褐,搭配上深醬紅的鹵肉,很誘人。
鹵肉切得細碎,肥的瘦的比例正好,相得益彰。吃起來不柴不膩,油香滿口,而且還軟爛多汁。
每個肉夾馍都被藍錦裝得滿滿當當,張大了嘴一咬,肉塊從嘴角兩邊幾乎掙紮着竄出來。
悟雅拼命用嘴去裹溜号的肉塊,一絲肉汁子都不舍得放過。
在嘴裡越嚼越香。馍馍脆韌,有面食的馨香;鹵肉鹹鮮,是大葷之物的肉香。兩種香味混合在一起,一直香到了胃裡。
牙齒攔着,鎖着,和肉夾馍打着架。舌頭吮着,舔着,和葷香氣難舍難分。
幾個肉夾馍下肚,胃裡踏踏實實地得到了撫慰。好像一天的疲乏都被趕跑了。
悟雅舒舒服服地長歎一口氣,學着小娘子的口氣:“吃上此等美食,就做神仙也不換。”
藍錦附和:“是了是了,等我下回見到太白星君,就說我們家悟雅看不上,絕不會跟你走的。”
悟雅很驕傲:“那當然,我一定跟着小娘子。餐風飲露的,那有什麼稀奇,饞也饞壞了。”
藍錦像隻大貓咪被撓到了癢處,笑得眼角彎彎。
卻說蕭曼娘這邊,也調查起了藍錦。得知人去過當鋪,倒是驚訝,被吸引住了目光:
“喲,她還能有什麼家私?”
探子一五一十地描述了,轉頭又迫了當鋪老闆,拿來一一給蕭曼娘看了。
“這幾件都是昭應城裡常有的樣式,沒甚稀奇,倒是這一件”,蕭曼娘拿起那塊活當了二十兩的玉佩,反複把玩。
姿态寫意,不是傳統死闆的謹守規制的行活,倒像是某個大家一時興起的雕琢。
“不像是小縣城裡的東西,有點意思,都去查查吧。”
探子皆領命下去,全力去查玉佩的樣式和來處。如是倒讓初涉跟蹤領域的藍錦二人鑽了空子。
藍錦風塵仆仆地歸了家,正好趕上霍旭雲和雲江望準時報道。
同樣是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回答了封條和縣衙風波,又說了自己的應對,話鋒一轉:
“我今日,見着你們的山長了呢!”
霍旭雲緊張兮兮地說:“哪個山長,是我娘還是明山長?”
“自然是明山長,她給我找了一宗撰寫食經的活,很是溫和可親,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呀。”
霍旭雲雙手捧腮,雲江望手捂胸口,同時發出“啊啊啊啊啊”的大叫。
“你們怎麼啦?”藍錦不知自己說的什麼觸動了開關。
“可親?!她在我們面前可不是這樣子!”霍旭雲幾乎彈跳起來。
“她都是這樣說話的——”雲江望已經拿腔拿調地模仿了起來。
“你們啊,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
“山長,可我們是第一屆啊……”
“這還多虧了你們啊,不用帶其他屆,我都能知道什麼是最差的一屆了。”
霍旭雲又加入:
“果然是心懷家國天下的小娘子啊,書院裡研究經義,菜場裡體察民情,食肆裡高談闊論。”
“這才是真正的經世緻用!在我這裡屈就,我都替你們委屈。”
被陰陽怪氣無差别攻擊的學生:萎縮,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