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脊骨肉吃了不硬,肌間肉吃了不肥,剛好燒排骨菜。”
藍錦且做且教。“若為省油,豆角可以不用提前煸炒,隻是這樣做更香。”
“尋常家裡做肉,怕腥臊,總要焯水。這道菜排骨肉吃起來嬌嫩多汁的關鍵,就是不過水,直接炒。”
“我這炸了香料,煸了夠量的蔥姜,豬也是剛殺不久的,你放心,全然不會腥臊。”
等到要炒醬色了,又補充說:
“這是我特制的醬油,三種各有講究。當然,用家常的醬油也能燒,放一種也行,但顔色味道也會遜色點。”
“想吃到一模一樣的味道,還請到我藍記來,省得您煙熏火燎地守竈台了。”
小娘子吃吃一笑,直接應了,耐心地邊聽邊等。最後,珍而重之地把這盤冒着熱氣的排骨炖豆角端去一旁開吃了。
還沒忘要上一碗米飯。
如是生意越來越好,有自家帶來食材趕來的,有買了菜肉折返來的,也有不拘什麼直接點菜的。
松鼠鳜魚,糖醋小排,麻婆豆腐,蛋炒飯,香辣口水雞,螞蟻上樹……藍錦做得胳膊都酸了,心中卻是高興。
“哎,好吃,真好吃!”
“唉,悔不該放下那碗蹄髈啊!那多香啊,炖了這許久,湯濃稠的,肉爛爛的,肉皮子還滑嫩……都便宜那幾條狗了!”
“還不是你叫我看眼色,别惹事,想起來我都虧得慌。”
“這下真是蕭掌櫃錯怪小娘子啦,嗨,有些人聽風就是雨的。”
“你還說呢,當時你聽了反應可大,叫得可歡。”
“我,我那不是惜命嘛。總之我以後私下來吃就是了。”
“那蹄髈,早知道買一份了,以後還能吃得到嗎?”
雲江望和霍旭雲今天又有考試,蒙頭蒙腦地考了一整天,至晚方歸,走路還打着飄。
見藍錦和悟雅收拾着店門口滿地的垃圾,看着明顯是熱鬧過後的桌椅闆凳,忙上前問:
“藍姐姐,怎麼又擺起暮食了?如此辛勞,不說今日是鬥菜日嗎?”
藍錦笑笑,心中這事已經翻篇了,被問起也很平和,三言兩語交待了。
兩姐妹聽到一半,已經攥起小拳頭:“這怎麼行,就仗着她姓蕭,好像要把整個昭應城都改了姓似的!”
“藍姐姐别怕,我們想法子,幫你收拾她。”
藍錦好說歹說,跟她們掰開揉碎地講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做的,無外乎就是中傷我的名聲,搶走我的客人。”
“我今晚不過略露幾手,便引得好評不斷,連白日間嗤之以鼻的客人都灰溜溜地被勾來了,贊不絕口的。”
“做飲食行當,一時的鑽營隻能獲得短期的利益,長遠屹立不倒還是要依靠菜品本身。我就是那種能做出美味佳肴的大廚呀。”
“她在正經做菜方面勝我不得,不正說明我踩住了她的痛腳,而她完全沒掌握飲食行當的關鍵嗎?”
“隻要我的手藝在,客人在,她不就是徒勞無功嗎?我們終究是為了奔向自己的目标,不能叫愛争鬥的小人拉進他們的泥淖。”
兩小隻仍是郁郁,霍旭雲心疼地把小秋摟在懷裡,拿帕子給她擦四處奔忙出來的額間的汗:
“給我們小秋也委屈壞了吧。”
小秋拿小嫩手大氣一抹,堅持道:“不怕,我們很強大。”
幾人相對笑了。
待人群散去,小秋睡着了,藍錦一個人坐在竈間久久不動。
她衣衫單薄,雙手有些發顫。不單純是累的,也不是怕的。
藍錦問自己:“這次我擺平了,下次呢,以後呢?”
擺平了一次,不代表安全。
藍錦擡頭望着窗外的濃黑夜色,有鳥雀喑啞地叫着劃過暗影一般的枝頭,月涼如水。
藍錦心中明白,這并不是最終局。
她唯有變得更強大。
果然,意外又不意外地,早早醒來的藍錦在店門上看到了封條。
縣衙的封條。白底黑字的紙條子,被風吹得噼啪作響,像是不分青紅皂白地給她蓋棺定論。
藍錦站在貼了封條的藍記飲食店門口,伫立了良久。
玩鬧的孩童還未出門,街道空蕩蕩的,隻有兩根封條在涼風裡喧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