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裡不乏叫好者,卻仍有繼承了白日間從衆心态的人。
“我們家常不吃這東西。這道菜這麼簡單,竈頭都不用,太讨巧了,當然沒什麼機會動上手腳啊。”
“你這話說得不對,不懂行,這菜雖不需要開火,但小娘子那一手好刀工啊,啧,怎麼也要個十年八年的吧?”
“不會吧,她才多大歲數啊?”
“人家當面切給你瞧了,還能作假的?”
藍錦心中方向定了之後,并不把這些看法太放在心上。反而繼續笑盈盈地說:
“這第一道菜就做得了。客人您拿好,這魚雜我也收拾幹淨了,您回家拿辣椒蒜苗蔥姜熱熱地一炒,是好吃的魚籽魚泡鍋呢。”
“還有旁的客人要來試試嗎?家常的我也能做,正好省了您做晚飯了。”
愛釣魚的客人滿眼放光地接過來,興興頭頭地趕回家了。他要給自己閨女露一手,今天咱家吃牡丹花兒呐!
有個剛去肉攤,把剩下的排骨脊骨都包圓的月牙眼衙役正路過,聽得這邊熱鬧紛紛,還當是有人聚衆鬧事。
圍過來正趕上藍錦此問,月牙眼衙役當即把兩提子肉往桌上一排。
“我正愁怎麼料理呢!擱我就是白水煮了蘸粗鹽,吃得嘴裡淡得跟什麼似的,不痛快,你做你做。”
藍錦照常給他展示了一遍自己要用到所有物什,耐心地解釋了一遍進貨渠道。
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要用的蔥姜蒜,各色紅燒香料。
手執砍骨刀,幹脆地把骨頭切成小塊,綠油油、脆生生的豆角切段。
旺旺地支起鍋,倒進黃澄澄的菜籽油。
鍋中一汪油的邊沿冒起滋滋啦啦的小泡,就把豆角放進去煸炒,直到嫩生生的豆角被煎炸成油亮亮的綠色,再盛到一邊。
再次起鍋燒油,把那些蔥姜香料一齊下入鍋中,刺啦一下,油鍋冒起熱鬧的大泡,溢出濃重的香味。
再把排骨溜着邊滑進鍋中。随着越來越響、潮水般的煎炒聲,鮮紅的排骨被煸得發白,肉質回縮,翹起焦黃的邊沿。
令人幸福的肉香幾乎飄滿了整條街,四處都有人在說:“好香啊!這是誰家在做飯?”
排骨裡的水汽被煸炒殆盡,藍錦抓緊鍋把,手腕使了巧勁,快快地颠了幾下勺。
鍋中突然竄起眉毛高的鮮紅火苗,直賺得人群中一陣陣“噢噢噢~”的驚呼。
藍錦觀察着火候差不多了,不緊不慢地倒入自家釀的味極鮮、醬油和老抽,放入上好的陳年老花雕。
炒勺翻動之際,白皙的排骨被裹上了醬黃的色彩,肉香混合醬香,氣味也更加複合。
上了色的肉本就誘人,更何況這還是藍錦自家釀的調味秘方。
愈炒愈香,藍錦适時倒入新的開水,以小火慢慢地炖煮着。
待到水咕嘟咕嘟地冒起大泡,直把青翠的豆角加進香得不行了的鍋中,掀蓋時的迷人葷香吊足了圍觀群衆的胃口。
等到該出鍋的時候,藍錦細細問了月牙眼差役的喜好和忌口,撒上了些許蒜末,用自家的食盒盛給了他。
“下次帶着食盒還來,能換玫瑰露的。”藍錦沖他眨眨眼。
月牙眼哪裡能忍得住回家再吃,當即跟藍錦要了筷子,食盒也不拿了,端起盤子就在一旁的空桌上吃将起來。
夾起醬紅油亮的排骨,一口咬下去,外酥裡嫩,肉汁子在口中爆開。
排骨肉幾乎脫骨,一扯就隻剩下一根光溜溜的骨頭。
“老闆,有饅頭嗎?給我來六個!”
藍錦早有準備,把一旁大蒸籠裡的饅頭取下蓋子,并不用手碰,拿筷子夾出六個,端将過去。
一轉身把筷子扔進幹淨水盆裡,竟是用過就洗,不用第二回。
月牙眼一筷子夾起五六根豆角,嘴巴張得溜圓,一股腦塞進去。
豆角被熬煮透了,比那肉還吸湯汁吸味道,鹹得夠勁,香得夠味。
再把饅頭往盤子裡一按,濃濃地吸滿了肉汁子,張大了嘴一咬,滿口生津,唇齒留香。
美啊!美得很!
衆人圍觀這場突如其來的吃播,看那沒一會功夫就堆得跟小山似的肉骨頭,哈喇子流得就像白日間等着人散去、蓄勢搶食的大黃狗們。
有人把手一揚,轉過身去,大聲喊道:“我這就去買食材,老闆别收攤,等我回來!”
有人上前一大步擠到這人剛離開的空隙,更大聲地說:“小娘子,我不需要買食材。我信你!這就給我上一份剛才一樣的菜,要多少銀錢?”
藍錦眉毛一挑,爽朗地笑開了:“平素都要三百錢,小娘子信我,今日爽快價,我隻收小娘子一百五十文!”
野兔一樣的女娘滑不溜手地一下鑽到前排,把懷裡的錢往桌上一拍:“我要,我現在就要!”
藍錦答道:“好,收了小娘子的錢,我還給小娘子傳授些竅門,好叫你在家中也會料理這道菜。”
當下取出姜克松送來的半扇排骨,“哐”地往桌上一放,豬肉的鮮紅和香氣騙不了人,一看就是好肉。
“小娘子,我給你挑這不肥不瘦的地方。這一片,你自家買排骨時也可以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