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記飲食店的私房特供生意,被再次推向了高潮。
無他,影影綽綽的流言在前,連老夫人要請人舉辦嘉飨宴的消息在後。
天香樓的大堂裡,幾個閑坐嚼話的書生咂摸完嘴裡的一口酒,拈起筷子說開了。
“聽說了嗎?連老太太要請天香樓的大掌櫃去給她家做宴席呐!還要請一個特别有來頭的客人。”
“你這消息不靈,掌櫃的連庖廚門往哪開都不知道,怎麼會去掌勺。”
“怎麼不靈,開食肆的女娘,可不就是蕭大掌櫃嗎?”
“不對不對,我怎麼聽說,是一個姓藍的年輕娘子,她還給人吃珍珠和瑪瑙咧。”
藍錦若知道人家這麼議論自己,難免冷冷一歎。
謠言就是這麼傳開的!
那分明是拟物修辭,怎麼人人都覺得,她是那等暴殄天物,茹毛飲血的吞金老獸。
蕭曼娘就更不自在了。
快步回到卧房,這次連賬本都不翻了,直接擲在地上,一把奪了丈夫手中的團扇“咻咻”地狂扇起來。
“那小潑皮,生意倒日漸好了。想老娘當年吃了多少苦,憑甚她就穩當順遂的。”
“我才不信她沒有食材以次充好的事兒!不過藏得好些。倒知道拿鄉下貨和什麼客供食材私房菜做借口。”
“還有不知哪來的小蟊賊,去翻那百花宴的後賬,吓跑了我多少老客。誰家擺流水席不用點死魚死蝦!”
塗了鮮紅丹蔻的指甲,襯得一雙瑩白手,托着一杯普洱茶小口呷着。
“這次連家老太太的宴,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再出風頭。”
第二天一早,天香樓門口熱熱鬧鬧地圍了一群看客。
隻見門口大石獅子的腦袋上方,貼了一張醒目的告示。
“戰書”!
說的是天香樓發起美食大賽,誠邀列位同侪應戰,願與天香樓鬥菜者,揭下此榜。
勝者可獲連老夫人嘉飨宴的承辦資格,并天香樓一百兩的獎資。
敗者向勝者俯首帖耳,自認對方是盤古開天以來第一美食。
悟雅叫藍錦溺愛的,現下走街串巷無所不會,心直口快無所不談。看完這告示,一五一十地跟藍錦學起來了。
“小娘子,這不是指名道姓,要折我們藍記的顔面嗎!”
“誰給她們的底氣,憑什麼在她那拼個輸赢,就能有這盤古開天的名号?這分明是邈晴庵老大人給我們家的誇贊!”
“依我看,小娘子别搭理她們是正經,叫她們搭了戲台冷冷清清地自吹自擂,好不臊人。”
藍錦把剛蒸好的黑豬瘦肉包和牛肉大蔥包裝了一盤子,端到日日辛苦打探消息的悟雅面前。
“别打抱不平啦,給這小眉毛都氣皺啦。”
二人對坐,拿起大包來吃。咬一口,唔,肉汁四溢,鹹香滿口,面皮暄軟,是黑豬肉餡的!
再來一個,蔥香撲鼻,肉質彈嫩,牛肉餡的也好吃!
“你說得雖然有道理,可是,那是一百兩诶。萬一能赢下這筆錢,我們都能買個房舍,再造個奢華烤爐了!”
“小娘子要去應戰,那可是天香樓,什麼做不出來,萬一反口不給錢,怎麼辦?”
“不會吧,照你說的,今日陣仗這麼大,衆目睽睽的。真要這麼不守信,還怎麼在這昭應城混呐?”
“小娘子說得對,那我們就去!保準讓她們輸個底兒掉,讓她們還敢針對我們藍記。”悟雅把小拳頭一揮,鬥志昂揚。
藍錦眉眼彎彎地笑了:“你就對我這麼有信心,萬一很多人應戰,很難赢下呢?”
這卻叫藍錦猜錯了。蕭曼娘叱咤昭應城飲食界這麼多年,年資不是白熬的,拳頭也不是吃幹飯的。
其餘食肆老闆聞弦音而知雅意,紛紛鹌鹑似的蜷縮起來了。
更有甚者,還把門臉一關,挂上牌子:“家中吵架,歇業三天”。
生怕有一根羽毛攪到這場點名道姓的戰火裡。
故而等藍錦大剌剌地揭了榜,等到鬥菜日快來臨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
隻有她藍記飲食店應戰了!
真是好不烏龍。
既來之則安之,藍錦心緒倒坦然。赢了意外之财,輸了拱手服軟呗,日子不還是一樣地過。
所以她并沒有急急地采買名貴食材,也沒有急急地拜訪庖廚名家,從前該怎麼樣,現在還怎麼樣。
鬥菜日一早,天香樓門口就布置了起來。
幾方長桌上,中心擺着寫有“天香樓”和“藍記飲食店”的大甕。
素白衣袍的藍錦,和天香樓手藝最好的汪粵汪廚子各站一邊,爐竈、食材、廚具俱是一模一樣的。
菜色不限,誰做出的菜得到食客們的簽子更多,誰便獲勝。
汪粵昨天滿頭是汗地被蕭曼娘耳提面命,隻一個勁地說:“哩哩哩甘四情呢咩,居要四我某好多信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