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錦依言盛到案闆上,“奪奪”地切成勻稱的薄片。
稱量了盛在竹節碗中,還澆上一勺熱熱的鹵汁。
敞口的大鍋咕嘟嘟地湧着濃香,像能惑人似的,誘人去往深廬秘境。
深深嗅上一口,未喝酒就把人給醉了。
那邊搶包山鑼鼓喧天地開始,這邊的油鍋也熱熱鬧鬧地一刻不得閑。
午飯之前就在小酒館裡閑坐喝酒、慢慢品味鹵菜的人終是少數。
藍錦半趕上朝食的時辰,半趕上觀賽的人流,很快就賣完了雞蛋灌餅。
連加的小食也一份不剩,她便開始專心推銷鹵味。
“走過路過都來嘗嘗呀,小娘子,嘗嘗不要錢。”
一個綠衫子的女娘被留住了,猶豫地接過藍錦手中的簽子——
這可是豬下水,娘子家當街吃會不會不雅觀?
隻是這味道實在香,和豕肉也沒什麼區别。
櫻桃小口一張,薄切的鹵豬心就下了肚。
鮮美彈糯,外韌裡嫩,處理得很幹淨,沒有一丁點不好的味道。
鹹香伴着不知名的香料味,當浮一大白!
悄然觀察着女娘面上的神情,藍錦有了數。
“小娘子,這鹵肉不僅味美,兆頭也好。”
“吃了藍記心肝肺,正嚼碎負心人的心肝肺,好叫小娘子絕對不會遇人不淑。”
如是美滋滋地推銷出去一份,藍錦又殷勤地遞給一個慈眉善目地嬸娘。
“這位姐姐,最是善心人,才正吃得我這鹵心肝肺。”
“常言道,吃藍記鹵心肝肺,觀音座下善心人。”
又勸一個耳側有血痕,被娘子罵了一通拂袖而去的蔫巴郎君。
“郎君,吃了我這藍記心肝肺,最能多長幾個心眼子,不叫你家娘子越過你去呀。”
蔫巴郎君嘟嘟囔囔道:“老闆,你剛才可不是這般說,分明聽見你講,越吃這鹵心肝,心腸越軟下去了。”
藍錦笑道:“那你得多買點給你娘子吃,好叫她心腸柔善,從此不再讓你進不了門。”
也不知他是真信了還是沒信,總歸為這香味買了單,攜在胸前,匆匆追上去求饒恕了。
瞧瞧日頭過了晌午,賓客居民都往食店裡去了。
藍錦拿出兩個溫熱的馍馍,把心肝腰肺切片往裡一夾,盛了兩碗酸辣湯,和小秋一人一份大快朵頤起來。
“真可惜,今天沒帶小狗,叫它也來瞧瞧這熱鬧,還能幫咱們看攤子呢。”
藍錦坐在小馬紮上,後悔身邊沒個小狗的陪伴。
“姐姐,你的小狗叫什麼名字呀,為什麼一直叫它小狗?”
小秋呼噜噜地吸溜着酸辣湯,嘶哈地吐着小舌頭。
“它啊……嗯……就叫‘狗’!”
藍錦搖頭晃腦,直起身來,伸出一根手指,一錘定音。
正在這時,兩人注意到對面一個青袍白裰的俊朗青年。
長身玉立,手持一把折扇,正往她們這邊看,笑得頗有深意。
看那樣子,盯了她們有一會功夫了。
藍錦警惕得,頭上的觸角一下子豎起來了。
這是誰呀?花蝴蝶似的在那開屏。
臉上卻仍是熱情地笑:“對過的郎君,想吃點什麼呀?這裡有好鹵味,好湯水……”
“是不是吃了就能往觀音座下作善心童子,結了善緣?”
花蝴蝶嘴角含笑,往小攤走來。
“正叫郎君說準了,不如各來上一份,嘗嘗看真不真?”
藍錦對自己的鹵味還是頗為自信的。
待你吃了好吃,被勾得心癢,哪還會管什麼善不善緣,隻恐怕她明兒再不賣了沒處吃去!
“好。”花蝴蝶并不多話,直截了當地付了錢,“這湯也要一碗。”
藍錦都端給他,重回去吃自己的午食。
偷眼去瞧這位奇怪客人,同樣是路邊攤,卻見他吃得光風霁月,優雅悅目。
但眉頭眼角的微動瞞不了人,他很愛吃,很享受的!
嘿嘿,找不出茬了吧。
等到下晌,不管是冶遊的賓客,還是附近的住戶,都開始為肚腹奔走,鹵味生意又重新紅火起來。
酸辣湯又被支起火來燒得滾滾香,也很是走俏。
這時,一個膀大腰圓的虬髯大漢來到小攤,直接把剩下的鹵豬下水全都包圓了,連鹵湯都買走了。
不斷還有人來問,藍錦明日還來不來,還賣不賣這些。
藍錦一一笑答:“還在此時,還在此處,認準我這‘藍記’。”
“賣的卻是新的花樣,隻會比今天的美味,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