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妙清拿起一朵茉莉花糕,搶在妙華的前頭開了口。
“師姐,皮子暄糯好口感,豆餡細膩還有嚼頭,芝麻花生清香,和别家都不一樣,連我也不曾吃過!”
“依我看,幾十文一個也買得!”
藍錦瞠目,沒有見過這麼……額……赤誠的方外人。
妙華扶額,隻是唯唯:“噢,噢!”
藍錦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妙清。
“難得師太喜歡,除了這些,時鮮好果,無一不能入餡。”
“方才院中的月季、荷花,洗淨用糖漬了,我都能炮制。”
妙清一拊掌,朗聲道:“小娘子好見地,不錯不錯!”
“萬物應時而生,皆是天才地寶,無一不珍,我等應天時而食,道亦在其中矣!”
藍錦心下好笑,妙清師太,我看你的知識都學雜啦!
難不成還真是一個愛吃的癡人呢。
妙華:“……”
藍錦笑着開了口:“多謝二位師太賞識。我這花糕有無盡樣式,無盡餡料,本身也是看得也吃得。”
“不敢要幾十文這樣的高價,但十文一枚,自信還是能值上的,不知二位師太意下如何?”
妙華想想可能的遠名,想想富庶人家的随喜禮,面上已有意動。
兩下不是拖沓人,幾番商議,利落地簽了契約。
十文一枚花糕,每月定下二百枚,須印着“藍”字花簽送出。
月初付上兩成定錢,月末結款,違約亦賠當月兩成。有額外需求,盡管提前三日來訂。
藍錦心下計算,每月除去成本,總能賺上一千多文。
雖是辛苦了些,已是一個了不得的進項了!
懷揣着這五百五十文錢——妙清師太執意要付今天的花糕錢——藍錦胸口有個小兔子在咄咄咄地跳。
第一筆回頭财!
近晌午了,藍錦和小妹、小狗并未随着大部隊回家。
因着妙清師太蹭了小師父們的薯片後,盛邀她嘗嘗自己做的五福全祿餃。
又像隻小貓似的繞着她問糖漬鮮花的事。
藍錦被纏得沒法子,答應她今天便做一種試試。
霍旭雲膩歪着藍姐姐,也要留下來嘗嘗。
她一貫貪玩,這已不是第一次。
霍娘子事情一了,先行歸家,與妙華知會一聲,屆時有庵中的車馬送她們回家。
妙清師太趕着去整治餃子餡,霍旭雲便留在院中,與藍錦一道淘洗荷花瓣。
“霍妹妹,我才發覺,你姓霍,你娘也姓霍呢!”
藍錦手捧荷花,不錯眼地揪去絨絲。
霍旭雲往嘴中放了一大口薯片——她留了又留,這是最後的一點了——爽朗地開口:
“嗨,藍姐姐不知道,我娘,她是娶了我爹的呢!”
藍錦卻沒料想到這一點,很沒見識地吃了一驚。
“嗳,霍娘子原是這樣有魄力的人呢。”
藍錦停下手中的活計,瞪大了眼睛問。
“這可算什麼,我娘出身大家,本是要去考女學的。她名叫鴻飛,生來就是要鵬程萬裡的。”
“隻是外公犯了事,連累家小,一撒手走了;外婆病重,我阿娘尋醫訪藥到她過身。”
“兩廂耽誤,終究是不成了。”
藍錦聽了,繼續揉着花瓣,心中也是恻然:“霍娘子也是很堅強的一個娘子。”
“廟堂上早就沒了霍姓位置,往日姻親故舊四散躲了。”
“我阿娘百般法子都試了,心灰意冷,一人回到莊子上,這才叫我爹鑽上空子。”
藍錦本來有些哀傷,聽到此處,生生被岔開了。
“你倒說說,是怎麼鑽的空子?”藍錦笑着問。
“你别看他儀表堂堂的一個人,可會伏底做小了。”
“雖然啊,他摳門又膽小,好在心腸柔善,且有一個最大的好處——長得不錯,是我阿娘喜歡的臉蛋身形。”
藍錦笑噴了,霍小娘子,你懂的也蠻多的嘛!
“藍姐姐你别笑啊,我阿娘同我講,她以前的閨閣交,十二個面首的都有得,她養一個怎麼了。”
“于是我娘就說,求娶就不必了,我娶你可以。”
繼續聽着霍小娘子絮絮,藍錦漸漸猜測出了事情的大概。
霍家出事的那一年,太後娘家出了醜事,卻沒被按下,張揚了出來。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有人跟那位打擂台呢。
一時連朝中的女官都不好過了起來,她們原是太後一手扶持起來的!
霍家一朝失勢,隻因他們是衆目昭彰的後黨。
别吵,好像要長出腦子來了。
在她看來,紀村長嫁人,也不是什麼冒天下大不韪的賠本買賣。
若是太後娘娘起勢,尊高霍家娘子,可不是提前聲援着嗎。
藍錦笑問道:“既然沒了霍姓的位置,那麼你姓了霍,心中會擔憂嗎?”
霍旭雲跳下桌子:“我不怕,這是我阿娘的姓嘛,還更好聽呐!”
“藍姐姐你沒見過,我阿娘一手辦起了學堂,好些人來聽她講學。”
“她還常來這娘娘廟設道場,從沒有人說過她的不好呢。”
藍錦心中升起不小的感佩,她想,霍娘子這也是隐逸山林的大家了,卻還造福一方,誰說這不是一種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