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會相信一個債奴說的話。
什麼才是合理的,是這個勾引過肥料戰士的債奴,竟又得了隊長的青睐,他貪得無厭,卻焦慮于隊長遲遲不碰他。所以他為了把握機會不擇手段,什麼招數都使出來,甚至不惜拿難以戒斷的脂粉油做武器,就為着隊長能帶着他離開苦溝,好好地隻做隊長一個人膝下的奴隸。
這就是債奴,這就是阿歡這類下賤的債奴。
而他們活該被物盡其用後棄之敝履,活該像阿歡一樣随人踐踏人盡可夫,活該,活該,趨炎附勢攀附權貴的下場,活該。
這是人們想要看到的,所以就變為了人們的判斷。
包括碩涵。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滿足你。”碩涵說着,抓住朗浔的手臂,連拖帶拽地拉進了房間,狠狠地摔進了他的床褥裡。
碩涵對朗浔下手了。
他滿口的章法條例,可在債奴跟前,強權到底是強權。
那一刻他甚至沒有想過對還是不對,他隻知道對方需要被懲罰,被規訓,被狠狠地警告——試圖動搖他的權威是什麼下場。
從朗浔嘴裡問不出消息的憤怒,與對方試圖引誘他的鄙夷感交織着,讓他在扒開朗浔衣衫時毫不留情,甚至拔出皮帶,捆住了朗浔的雙手。
他已經做合格的債奴販子很久了,他習慣了在手軟之前幹脆狠厲地處刑,畢竟不聽狡辯就不被動搖。
朗浔哭泣着,他竟還在徒勞地掙紮與辯解,他說真的不是這樣,隊長……我不會做那些事,我真的不會做那些事……
可惜,他甚至找不到自辨的論據。
那被栽贓的委屈和被撕裂的痛楚一起席卷了朗浔。
朗浔從來沒想過良隽會騙他,後者甚至沒有動手打過他。若是在硼砂看不到的地方,良隽都會對朗浔網開一面,盡可能地避免硼砂或巡崗兵為難朗浔。
為什麼,怎麼會,他可是切切實實幫過阿歡的人。
但或許,苦溝就是這麼個難以理解的地方。
就像他無法理解展濁為什麼從不插手硼砂的欺行霸市,無法理解阿歡為什麼自願作為硼砂的目标而對他出手相助。
那些不能理解的善良與惡意像苦溝縱橫交錯的污水,讓人分辨不了,也看不清楚。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等到朗浔的眼淚哭幹,碩涵才解綁他的雙手。
隻是朗浔感覺不到絲毫解脫。
而碩涵沒說話,隻是提起褲子,再狠狠地甩門離開。
後來的好幾天,朗浔和碩涵沒有交流。
朗浔沒有出門,而碩涵仍然是夜間出去,有時候徹夜不回,有時候回來了,也隻是直接進他的卧室或書房。
偶爾打着照面時朗浔也會問候一下,隻是碩涵連“嗯”也不再回應。
還好,在朗浔調整好了情緒去集市的時候,他碰到了被送回來的阿歡。
他什麼話也不用說,當阿歡看到朗浔行屍走肉似的精神狀态時,他抓住朗浔的胳膊,拉起他的袖子。接着又扯開他的衣領,看到了青紫的痕迹。
“下手不算狠,已經不錯了。”阿歡評價。
而朗浔想說些什麼,可到底隻是抱住阿歡。
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就覺得委屈。那委屈甚至不是因為被侵犯,是他自問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傷害碩涵的事。可為什麼碩涵不願意聽他解釋,甚至連猶豫的機會也吝啬。
“因為你是債奴。”阿歡冷漠地說,他從櫃子裡翻翻找找,拿了些剩下的膏藥,“我不幫你塗了,你自個回去弄。”
這才是債奴該受的待遇,朗浔之前的和平不過是巧合。趕巧了沒被虐待,趕巧了巡崗區改制被丢出來,趕巧了住在展濁隔壁,趕巧了蓑笠酒館曾經跑工被槍殺,有了位置讓他給頂替。
“……為什麼良隽要害我。”朗浔說。
對,還有另外的委屈來源于此。
而阿歡卻覺着滑稽,良隽做什麼不外乎硼砂要他做什麼,他憑什麼對你好,你可太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阿歡就從不相信良隽不求回報,這次良隽沒讓回來,他便趁着良隽出去時偷偷摸進書房,而後,他看到了那份糧油區債奴挑選記錄本。裡面好幾個債奴他都認識,而他們幾乎全被丢殼了。裡面甚至還有他的名字,記錄着他當初被挑進糧油區的推薦人,以及他身體指标的考核。
而每一份文件,全部都有硼砂和良隽的簽字。
朗浔驚訝不已,“良隽長官也簽字?”
阿歡嗤笑,他說當然啊,我們這些從巡崗區出來又給挑進去的漏網之魚,肯定得有該區的人做擔保。推薦我的是隊長,那就需要副隊長和一個士兵擔保。否則我跑進去咬掉肥膏□□了誰負責。
“他不是什麼好玩意,對比之下,我反而覺着硼砂比他強,至少惡得坦蕩。”阿歡竟來了這麼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說反話。
阿歡不許朗浔待太久,他說你剛被隊長懷疑,跑來我這,怕不是會牽連我,快滾。
但朗浔出門前,他還是多囑咐了一句——“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聯系展濁,有的話,讓他躲一躲别回來。”
“怎麼了?”朗浔一聽就急了,那可是朗浔為數不多的,可能還能依靠的人了。
阿歡說我聽說有人要對苦溝下手,要是這會展濁回來被一網打盡,你我一個都跑不了,再多的我不知道,你也别問了,管好你自己了不起了。
“是誰?是碩涵?是他要對展濁下手?”朗浔追問。
阿歡猶豫一會,給出一句聽不懂的話——“碩涵在肥膏的眼裡,不過是個有官階的債奴,他和你我沒什麼區别。”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