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餘飯飽,慕青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她待在冰屋時,要麼躺着要麼坐着,自始至終沒有伸直過腰,别提多難受,現在總算自在了些。
她喝了瓶飲料,透心涼但真的爽,瞬間從無滋無味的生活到了天堂。
慕青滿臉享受,一旁的雪水已經煮開。
一連四天沒有好好洗漱,雖說沒有出汗,但處理動物皮毛,沾染的血迹,混雜着木炭、粉塵、土坑泥濘等,渾身都難受。
這會兒火燒得正旺,她緩緩褪去外衣,開始擦拭身體,冷空氣刺激着皮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慕青一陣哆嗦,動作快了不少。
她一邊擦洗,一邊查看身上的凍傷是否痊愈,好在除了手腳外,身上已經沒有任何傷口。
她換了件幹淨的貼身衣服,立馬縮進被窩裡。
至于外衣和披風,沾水匆匆擦拭了一番,正放在篝火旁烘烤,使其變得暖和幹燥,厚衣服不多,明天還得繼續穿。
慕青伸出小手,在床頭的冰箱裡掏了掏,拿出一瓶抗生素和止痛藥。
藥箱放在冰箱裡,也能避免在極寒的天氣下,藥物失活失效。
她就着溫水,咕噜吞下膠囊。
不過傍晚時分,她已經躺在被窩裡打滾,根本沒有起來的意思。
一連好幾天心神都沒有放松,現在終于可以好好休息,完全不想幹活,早睡晚起恢複元氣。
其他的事,明天再說。
慕青的小臉,在火光的映照下,變得微紅。
她怔忪間,突然就想起了江林。
她現在舒服地躺在被窩裡,也不知道江林怎麼樣了,是不是還在外面尋找物資,會不會遇上逃犯?
現在的世界,已經不同往日。
不出幾天,積雪絕對會堪比兩層樓高。
哪怕雪災結束,積雪太厚,影響各類通信設備,短時間根本得到救援,普通人想要活下去——要麼實力強大,要麼就是加入團隊。
僅憑個人的能力,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回家。
在生死面前,人性的惡會被無限放大,更别提還有窮兇極惡的逃犯。
她難得找到一個品行不錯的夥伴,當然不希望他出事。
江林作為合作夥伴,起碼緩解了她的焦慮,有人幫忙找材料,進度也能快一些,關鍵不必等晴天外出。
慕青捏了捏眉心,隻能祈禱江林沒事。
等下次放晴,她就帶上物資和江林彙合。
慕青想起一人高的積雪,就忍不住渾身哆嗦,有些雪坑甚至比一個人都高,想要安全和江林彙合,還得制作代步工具。
山洞裡還剩下一截木頭,制作雪橇顯然不夠,但制作滑闆十分充足。
比起厚重寬大的雪橇闆,制作滑闆相對來說,要簡單一些,缺點就是容易翻車、摔跤、攜帶不了太多物資。
江林已經有了雪橇,她不需要長期外出,滑闆夠用了。
兩天的時間,滑闆就可以完工,她甚至可以打磨一下表層,使其更加平整不容易受傷。
當初制作雪橇的時候,時間太趕,木料表皮隻用火烤了遍,焦黑一片僅僅是不紮手而已,實在粗糙簡陋。
冰屋改良過後,勝在牢固、結實、體積大。
大概是吃了藥的緣故,慕青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反反複複的低燒終于結束,從頭到腳渾身一輕,很是輕松,氣色也好了不少。
篝火一直沒有停,山洞内很是暖和。
慕青吃過早餐,就開始制作滑闆,刀具齊全,篝火正旺,工作起來很順利。
忙累了,她就開始做計劃、畫圖紙。
第二版雪地車,增加了不少細節,清單也更加詳細。
她主打一個休養加幹活,前前後後三天的功夫,不僅制作了一套滑闆,甚至多做了幾個火把。
天氣實在太冷了,有篝火的前提下,四周溫度較高,火折子才能點着。如果沒有篝火,溫度太低,僅僅一個火折子瞬間就會熄滅。
火把隻要不沾水,不凍成冰雕,浸泡過汽油很容易點燃,用來輔助點火再好不過。
明天就是放晴的日子,她身上的小病小痛,也養得差不多了。
至于物資,她準備了一些食物、衣物、藥物,還有剪刀,帶去冰屋的東西不算多,也方便背在身上。
慕青側躺在床上,心情有些複雜,既舍不得溫暖的山洞,又有些期待和江林見面。
她微微歎了口氣,除非帶江林來山洞,不然做不到兩全其美。
山洞是她的最後退路。
畢竟和江林隻相處了幾天,她見過太多善于僞裝的人,隻能走一步算一步,再相處一段時間,要是江林真的值得信任,再帶他來也不遲。
慕青不再多想,早早睡下,保存體力第二天趕路。
次日一早,慕青醒來照舊記錄日程,茫茫大雪不僅難以辨别方向,長時間沒有參照物、沒有鐘表,很容易忘記時間,陷入虛無……
慕青長籲一口氣,緩緩動筆——【12月13日,被困第24天,唯一的進展,認識了江林】
她收起日記本,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閉目養神,等待天氣放晴。
萬幸規律很準時,依舊四天後的上午。
微弱的陽光,透過冰層灑落在洞底。
慕青來回兩趟,才将物資和滑闆搬了上去,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一腳一個深坑。
臨走前,她又鏟開自家小車上的積雪,使勁撬開車頭蓋,冰凍的車蓋硬脆易碎,不出意外,咔嚓幾聲碎裂掉落。
很可惜裡面的零件已經損壞,沒有任何可用的東西。
慕青有些失落,隻能用樹枝和車蓋擋在洞口處,避免被人發現山洞。
她之前還想過在附近,設下大型救援信号,現在是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就怕等不來救援,還引狼入室。
收拾完畢,慕青半蹲下來,将滑闆和自己的腿腳綁緊,滑闆增加了接觸面積,不容易陷入積雪裡。
她站在滑雪闆上,兩根簡易的滑雪棍輕輕一劃——出發!
慕青剛走沒多久,就聽見身後傳來巨大的哐哐聲,她回頭往後看,險些沒把自己的魂給吓掉。
隻見山頭的松動積雪,已經滾成小牛犢子一般大小,大雪球重重砸在自家小車上!
高空墜物的力量,加上小車已經被凍得又脆又硬,刹那砸出一個深坑,但凡她慢一分鐘,都會被波及!
慕青心尖驟縮,一陣後怕。
她的視線往上打量,雖然這裡是背風處,但靠近山體,陡坡上積攢了不少落雪,暴雪日複一日,山上的積雪遲早會扛不住,統統砸下來!
山洞不能再待了,這裡遲早會雪崩,到時候就真的死路一條了。
慕青又驚又恐,沒有了落腳地,生存的希望也就沒了。
江林的冰屋也好不到哪裡去,都是靠近山體,看來得盡快搬家,找個寬闊平坦的地方蓋冰屋。
不然真等到雪崩,或者山體滑坡,就徹底完蛋了!
慕青動作不禁加快了些,雖然江林覺得她的體質差,她可不這麼認為,能在暴雪下存活多日,體質就已經異于常人。
大半個月過去,她已經略微适應晴天的溫度,盡管有些冷,但不至于像最初那般,四肢凍僵直接走不動。
滑闆一路往前,不過兩三天,世界就變了樣。
原來走過的足迹,早已經被大雪掩埋,刺眼的白令人眩暈,眼睛泛酸刺痛,更加難以辨别方向。
好在她感知能力強,哪怕不睜眼,十米内也能察覺到細微的動靜。
慕青時不時閉上眼睛休息,雪災前隻需要十五分鐘路程,在茫茫雪海裡,徒步大概要四十多分鐘。
幸虧有滑闆,大大增加了她的速度,十來分鐘她已經找到了冰屋位置。
不曾想,她和江林的位置這麼近!
不近才奇怪,當初大家都是從高速上掉下來的,大雪封路,普通人想走也走不遠。
慕青心中一喜,隻不過越是往前越是不對勁。
小小的冰屋穹頂上,裂開了一個大洞,旁邊的積雪堆成消散,一堆物資橫七豎八散落一地,過半已經被大雪掩埋。
她心中一急,加速往前滑,隻不過還沒到冰屋,滑闆就撞上一個東西,硬邦邦的像是大鐵塊。
慕青低頭一瞧,就看見雪地裡露出一隻手。
她心尖猛然一縮,驚魂未定間,又發現凍僵的手上,戴着一個黑手套。
慕青連滑闆都沒解開,心驚膽戰跪坐下來,焦急扒開周圍的雪,仔細一瞧,手套上熟悉的樣式、熟悉的獸皮,絕對是江林的!
她渾身顫抖,沒忍住低吼一聲。
“江林!”
她一邊挖雪一邊大喊,遲遲沒有人回應,莫名就有些恐慌——快一個月了,好不容易遇上一個活人,幾天不見就這麼死了?
她的手套,已經被冰雪粘黏,漸漸被凍住撐不開。
慕青心急如焚,幹脆取下手套,匆忙解開滑闆,雙手拿着滑闆就開始挖雪,又不敢太用力,怕傷到江林。
籠統也就二三十厘米,還不足手臂高,但足以将人掩埋凍死。
積雪很快就被挖開,僵硬的身體,身高、發型幾乎和江林一緻。
慕青心尖皺縮,不受控制開始顫抖,她又輕又快扯掉口罩,立馬露一張青白發紫的臉,正是江林無疑。
慕青再也承受不住,瞬間紅了眼。
一個和平年代的正常人,被困将近一個月,心理防線都沒有塌方,現在看着江林死灰一般的臉,全線崩潰……
江林這麼抗凍,都成了這副模樣,下一個就輪她了嗎?
慕青指尖顫抖,探了探江林的鼻息。
她剛想松手,又模糊感受到一絲氣息,很是微弱,在無邊無際的大雪下杳不可聞,幾乎是要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