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戛然而止，停留在上一次的末尾，視線淡化的那一瞬，葉歆竹将溫言那個眼神刻在心底，反複琢磨。

她幾乎是被驚醒，仿佛病重身死的窒息感再臨。葉歆竹呼吸不穩，胸口竭力起伏，像是生命将至終時的一隻蝴蝶，脆弱，凄美。

她終于知道那個異常的直覺從何而來。如果照這般推斷，在很早之前就有人開始覺醒，有了自己的意識，開始改變了世界線。以此，搭到了一個系統無法管制的地步。

一個又一個的攻略者無功而返，不隻是她們這些主要角色的原因。

而是因為萬象崩離。

是在一次又一次反抗命運的戰役中，越來越多人脫離本能來追尋自己的所求。

她一直沒想通的是，溫言為什麼突然就出現，突然就表白，突然說喜歡自己。

溫言這個人不可能會在一瞬間就喜歡上一個人。

她早在高中的時候就将傾慕的目光注視上來，那一直保持沉默的她，又是因為什麼變故，被逼得要突然現身？

她身上，是不是也有一個系統。

……

童栀在做了一段時間的無業遊民之後，經紀人給她接了個很厲害的劇，雖然戲份不多，但重在人設出彩，如果演的好，可能有爆紅的潛質。

而且這部劇的演員班底很好，好巧不巧，江遙在劇中飾演她的母親。

兩個人為了培養感情，經常跟在一起吃飯。

江遙這個人的黑料挺多的，她早婚，婚姻并不是很和睦，後來被人爆出懷孕，這孩子也一直沒見着。兜兜轉轉，這孩子竟在自己身邊。

上回聚餐，聽出江遙和葉歆竹的生母交情不錯，也不知道能不能見上一面。好歹别讓葉歆竹在結婚前過的那麼苦。

江遙聽完，臉色很怪。

“你不知道嗎？葉歆竹的母親在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了，你搜一搜娛樂資訊，就能查的到。”

這一整天，葉歆竹在醫院陪着溫言。也就給她喂水的時候招呼一聲，其他時間也不怎麼開口，氣氛壓抑。

到了晚上，溫言終于恢複過來，狀态肉眼可見的好了很多，跟卡bug似的，一下就生龍活虎了。

可她心中莫名不安，如果懲罰消失，可能是代表葉歆竹做了什麼事。

而葉歆竹一整晚都沉默着，低頭看着手機，屏幕上還是和童栀的聊天框，對方給她發了一長串字，在手機上冒出一片綠光。

她沒回複，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很長時間頭也不擡一下，後面看累了，才和溫言的視線對上。對方已不知盯了她多久。

可，總該有個了斷。

葉歆竹平複了好幾次呼吸，将一口分成好幾次吐出，卻發現自己仍是渾身顫抖。她咬着下唇。

“溫言，你說過不會騙我。”

童栀提醒她，溫言身上的症狀一定是世界懲罰，問她，她們是不是在一起了。

葉歆竹就是有這麼固執，承諾不可被違背。葉歆竹問了三次，将自己的心裡預期越放越低，就要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托付，可溫言還是騙了她，騙了三次。

溫言違背世界線，是為了完成自己的任務嗎？那她的任務是什麼，結束之後，是不是會像那些人一樣消失，或者是利用她為了得到什麼。

其實這一切都無所謂，利用也好，真喜歡也罷。葉歆竹一向自诩眼光毒辣，溫言眼中幾分愛意，幾分真情，她能分的清。

隻要溫言坦白，對方想要什麼她都能給。

可是違背世界線的副作用已然顯現，溫言從某種程度上算是死裡逃生。那如果她不按照原著劇情去結婚，那會怎麼樣，溫言會怎麼樣，受到影響的這些人會怎麼樣。

她要自由，卻不是以她人的性命為代價。十年前，自己的生母因此而死，十年後，是不是還會有人為此喪生。

一次任性帶來的後果，她承擔不起。

葉歆竹默了很久，擡頭，撞進一雙充斥淚水的眼眸。

說實話，葉歆竹在一瞬間心軟了。

她從未見過溫言有如此失态的模樣，就連那一次溫語差點出事，她都隻是很克制的忍着。

夜晚的頂燈為了不刺眼，專門裝成了昏黃的暖色調，确确實實營造了家一般的溫馨感。燈光在溫言的瞳孔裡碎成好一片，像打碎的玻璃，淩亂卻頗有藝術感。

溫言自然明白葉歆竹已經想起了全部記憶，不出意外的話，此時，路允初也該全部想起來了。

上一次輪回，葉歆竹已婚兩年後生了一個孩子。沒多久之後她回歸工作，在墨家的子公司裡面任職，墨母的眼光毒辣，早早就和臣文簽訂了合作條約，在幾年後的市場裡面混的可謂是風生水起。

就在這機緣巧合之下，葉歆竹和溫言有了交集。本想将自己的心意一輩子埋在心底的溫言，在見到葉歆竹滿臉疲态的容顔之後，後悔了。

因為葉歆竹并不幸福。

書中沒有寫到的是，墨時晏在成婚後就開始不着家。兩年相處下來，墨時晏發現自己并不是喜歡葉歆竹，而是兒時的一種執念，錯将對姐姐的感情以為是愛情，促成一段錯誤的姻緣。

他本想着負責到底，卻還是在不久之後遇到了自己真正的心上人。

他堅守底線，沒出軌，但也沒給葉歆竹應有的幸福。

婚後第三年，葉歆竹因為生産時不順利，留下了隐疾，她是個工作狂，工作強度太大，積勞成疾，她本人也沒有太過在意，終于病倒。

彼時，墨時晏正在國外，根本聯系不上。

路允初因為當年的事情仍舊沒有釋懷，将葉歆竹托付給溫言，兩人在朝夕相處中感情升溫，這時達到頂峰。

路允初是支持葉歆竹追求幸福的，雖說選來選去不是自己，但她也該釋懷了。

可臨門一腳，溫言卻退卻了，她覺得葉歆竹喜歡上她這件事，有她一手主導的成分在，畢竟說來說去，這件事還是需要慎重考慮的。

一念之差，溫言的公司突然出了狀況，在創業之初，臣文和趙家的公司接下了梁子，對方向來手段肮髒，在大衆媒介如此流行的趨勢下，他們利用網絡散布謠言，溫言被迫緊急公關。

再一回來，就是葉歆竹病情突然惡化，命不久矣。溫言前去看望她，葉歆竹卻執意不肯見，一出門，被路允初扇了一巴掌。

溫言的眼淚盈滿眼眶，終于不堪重負地滾落下來，斷線的珠子一般，打濕了身前的被子。

她沒有為自己辯解。亦為當年自己的懦弱感到可恥。

可，不是所有人都用勇氣，在第一次就做出正确決定，追求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