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留下的和修整的,就此分成兩撥,輪流行動,所有收獲我也單獨給你們記上,回頭在知府大人和兩位縣尊跟前為你們表功,如何?”
如何?不如何?
劉班頭沒想到這個陳用竟然是個傻大膽,如此經不住事兒。這樣馊的主意真的是一個在府城巡檢司任十年巡檢的人能想出來的嗎?
他不同意張揚和楊恩厚的提議是為了和他們分開行動嗎?他問陳用的意見是讓他出這個馊主意嗎?
他是想讓他們記住,他們這次行動,清除虎患是目标,但這個目标要在保證人員沒有大的折損的前提下實現。
被老虎攫掠的人的命是命,他們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嗎?
清源縣近些年百姓生活富足,民風越發淳樸,随着進學的人也越來越多,百姓們都聰明得很,否則他找人除虎怎麼會那樣艱難。
要真是他帶來的哪個折損在這兒,他還怎麼回去見人家老婆孩子,爹娘兄弟。
還表功,老子用得着你去大人們跟前替老子表功嗎?
楊恩厚也很是惱火。
他是想獲得陳用的支持,把這四十來個人全都留下,共同襲擊老虎。要是人呼啦啦走了一半,張揚幾個再有本事,還能兩個人就制伏一隻老虎嗎?
這事兒是他們這邊挑起來的,陳用不同意就不同意,給個台階讓他們下來也就是了。這樣說,不是煽動他們這邊的兄弟不聽号令獨自行動嗎?
他一時間卡在那兒,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張揚反倒很有自信,都沒看楊恩厚的眼色,便抱拳道:“大人英明,咱們必不負厚望。”
陳用滿意地點點頭,就說自己出了個好主意,這不,挑事兒的刺頭都服氣他,覺得這主意好。
劉班頭的臉色更難看了。
大家一起上的山,咱們下去了,撇下人家在山上繼續面對難以預料的危險,這是人幹的事兒嗎?
這陳用不會是和張揚商量好了,故意用激将法,逼他們應下吧?
楊恩厚就更不能說什麼了。
張揚都把事兒攬到頭上了,給自己這邊長面子的事,他能說不行嗎?
真要說不行,那不是滅自己志氣漲他人威風嗎。
可要說行,他還真沒這個信心。
張揚再厲害,也是單拳難敵四手。他們這邊的獵戶,除了張揚确實有幾分本事外,也隻有年紀最大的陳老爹有經驗,隻是陳老爹年紀大了,閱曆還行,真讓他上陣錘老虎,隻怕他力不從心。
至于别的人,不說是繡花枕頭,至少是絕對比不過張揚的,和清源縣帶頭的那兩個神箭手的。
事情就這樣卡住了。
鐘五都懶得搭理對面這幾個愚蠢自大的家夥。
真以為用火圍攻有效就證明老虎敵不過他們嗎?這個時候還敢主動往老虎跟前去,真不是上趕着給人家送口糧?
但是又不能不管,鐘五看了劉班頭一眼,見他點頭,便故作驚訝道:“劉班頭,陳大人這主意也是為咱們大家着想,好是好,就是不知道知府大人知道了會怎麼想。”
果然劉用看了過來。
鐘五繼續道:“咱們來的時候,知府大人就惦記着咱們這些人的安危,一再叮囑,為此甚至還當衆盟誓,要咱們先保全自身,再圖滅虎。要是咱們這個時候分開行動,真出了什麼事情,隻怕辜負了知府大人的一番好意啊。”
劉班頭笑出聲,看向陳用,“陳大人覺得呢?”
陳用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
鐘四此時早已接收到鐘五的視線,他悄悄摸到臨縣隊伍,站到幾個先前就不太服氣張揚管教的獵戶身邊,狀似無意地掩口打了個呵欠。
“你們鐵打的啊?一個個都不嫌累?我跑這幾天都累慘了,隻想找個地方吃點熱湯熱水的,再昏天暗地地睡一覺。你們那邊都是吃什麼長大的,都不知道累的嗎,都這時候了竟然還有力氣去打殺老虎?”
鐘四問着,語氣裡不乏佩服,隻不知是佩服他們勇猛,還是佩服他們莽撞。
也不是所有來自黎陰縣的人都願意以身犯險的,他們幹這行也隻是為了生計而已,應下這事兒更是實屬無奈。
本來一路上挺順利的,他們心裡還慶幸着,沒把命丢在這裡。誰也沒想到突然冒出個張揚來,自己不跳到老虎嘴裡不甘心,還把他們架在火上烤。
可他們又不是能當家做主的人,縱然心裡怨憤,也是敢怒不敢言。
鐘四這話簡直說到了他們的心坎上。
他們可沒有張揚那一身蠻力,也不像他那樣愛顯擺。
有人順嘴就嘟噜出來了,“咋不累?狗都累了,咱能不累?累又能咋着,咱累了人張獵戶還精神着呢,哪能是咱說什麼就是什麼的。”
聲音不大,但大狗們配合似的,突然就不汪汪叫了。在寂靜的氛圍中,這話足以讓離得比較遠的陳用、楊恩厚等人聽清楚。
陳用腦子懵了一會,這會兒終于回神了。
“好了,咱們這次清剿行動結果不錯,回去後我會如實回禀大人,給諸位論功行賞的。幾位大人最關心的還是咱們這些壯士們的安危,大家都勞累了好幾天了,先回去修整兩天,等大人們召令再行進山。”
一錘定音,人群中的大部分人都松口氣,連楊恩厚都點點頭,隻有張揚面色難看。
楊恩厚瞪他一眼,他也不知瞧見沒有,也沒再說什麼
衆人結成隊伍防護着往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