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轎辇先行,德妃輕聲道:“皇後娘娘今個兒是怎麼了,中宮之尊倒要去妃妾宮中,這不合規矩啊。”
我隻道:“姐姐快上轎吧,皇後娘娘要走遠了。”
我的轎辇跟在德妃轎辇之後,聽德妃的話,她應該不知道李長與崔槿汐之事,那這件事是誰捅出來的呢。
這樣思慮着,轎辇慢慢走近未央宮。
未央宮正殿為柔儀殿,旁側各有東西别殿兩三座,樓閣數間,環繞成衆星拱月狀,未央宮庭院裡擺着幾個大缸,裡面養着些荷花,此刻開着正好。左右又有江南水石布景,雖是夏日,水汽流動,卻自有一番清涼。
德妃并沒有來過未央宮,不由歎道:“不愧是花萬金修築的未央宮啊!真是涼爽。”
我笑着應合,皇後此時顧不得我們,隻是雄赳赳,氣昂昂的朝前走,絲毫不見平時的病弱模樣。
進入未央宮柔儀殿,殿内刻畫雕彩,居香塗壁,錦幔珠簾,窮極纨麗,一身華服的甄嬛隻向皇後行禮問安。
皇後坐在正殿的玉座之上,看了甄嬛一眼,才道:“莞妃起身吧。”
她又向德妃行禮,我與她行了平禮,才與德妃坐在下首。皇後端坐着,卻不吩咐甄嬛落座。
我與德妃不去看她們二人,隻是端坐着。徒留一室尴尬。甄嬛想是不知我們來意,隻吩咐宮娥上茶水。
皇後卻道:“不必忙。按理說,本宮不必來你宮裡,隻是你生育胧月帝姬,還懷有子嗣,本宮為了後宮安甯卻也不得不來這兒一趟。
還未待甄嬛開口,外間有宮娥禀告,沈淑媛與榮貴人求見。
皇後道:“請沈媛與榮貴人進來吧。”
沈眉莊與榮赤芍進殿,見殿内氣氛嚴肅,不知緣由,行了禮隻站在一旁,沈眉莊看看甄嬛,甄嬛輕輕搖頭。
皇後開口道:“莞妃,你身邊的崔槿汐呢?”
甄嬛先是一愣,繼而道:“槿汐,她去内府取東西了。怎麼皇後有事找她嗎?浣碧你快去看看。”
“不必了,蘇槿汐已經被本宮扣下了。”
“皇後娘娘為何要扣槿汐,她是冒犯了皇後娘娘嗎?不如讓臣妾來罰吧。”
皇後轉頭看剪秋,她拿出柳葉香囊,遞與衆人看。
“唐朝宮中,有宮娥與内監私相交好,結為對食,以緻内宮之中,宦官弄權,狠狽為奸,結成朋黨,穢亂朝綱,君王被宮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甚至有篡上之事發生。大唐朝江山毀于此,終于無法挽回。如今在咱們眼前,便出現這事,難道德妃與沈淑儀代管六宮,就視而不見,任其發生嗎?”
德妃與沈眉莊隻得起身告罪,甄嬛卻道:“皇後娘娘,這個香囊或許是槿汐一時不察,丢了,被旁人撿了去的,隻憑這個怎可妄下結論。”
皇後擡手,指了指一旁站着的榮貴人道:“你來說。”
榮貴人微微一福身,應聲是。又對甄嬛明豔的笑道:“這個香囊,可是從李公公袖子掉出來,是貼身存放的。臣妾特地去了尚服局,這布料針線都不是宮裡的式樣。也是臣妾好事,便派人跟着李公公,他們二人竟然在太液池邊上幽會。當真是放肆。”
甄嬛并不回應榮貴人,隻對皇後道:“槿汐是嫔妾身邊侍奉的人,可否讓嫔妾處置。”
“莞妃,你怎麼還不明白,此事已經牽扯到皇上身邊,又關乎六宮秩序,你有着身孕,自該避嫌才是,剪秋帶人去搜一搜這崔槿汐住處,看看是否還有不妥之處。”
甄嬛想攔,卻被沈眉莊輕扶了一下衣袖。剪秋應聲而去,不過多時又搜出幾件用物,讓衆人看了。
“現下也算是人證物證俱全了,菀妃好自養看吧,至于這崔槿汐之事,就不必再管了。”說完便領着衆人出未央宮。
我跟着衆人離去。
出了未央宮便與德妃一路回宮。我問:“這件事皇上必要問姐姐的看法,不知姐姐如何看。”
她隻不由歎道:“皇後這一招當真厲害,隻怕皇上未必來問我,我與沈淑媛協理六宮之事,竟然出了這樣的纰漏,我隻怕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這件事,你未摻合,隻怕得去問你。”
果然,晚見玄淩便來問我。
我道:“李長侍奉陛下許久,也算的上是八面玲珑之人,怎會行如魯莽之事,況且,李長是自小在陛下身邊侍奉,是最熟悉陛下之人,他知道一但事發陛下必然震怒,他敢冒如此風險與崔槿汐相見,倒是有些癡情的。”
玄淩道:“怎麼,你不就覺得她們穢亂朝綱嗎?”
我笑笑:“那陛下是否會聽一個宦官的話,處理朝政。”
他不說話,隻是深思。我道:“既然陛下心懷疑慮,不能判斷其良善,既然她們郎有情,妾有意,君子有成人之美,倒不如成全他們。”
我沉一沉又道:“但也不能不顧皇後的面子。前日我還在德妃姐姐宮裡聽她說,後宮之中宮娥内侍繁多,就連一日餐食都要花費不赀,可宮娥們要熬到二十五乃至三十歲方可出宮,可每年都要選新人進宮。雖說家大業大,也不能不計算着。所以陛下倒不如放他們二人出宮,是賞也是罰,是罰也是賞。倒也顧全方。”
玄淩思慮一番,隻道還有奏折要看便走了。
四日後,玄淩果然下旨放李長與崔槿汐出官,同時又放了一批适齡宮娥出宮。
這一局皇後小勝,卻未免有了嚴苛名聲。甄環失去了臂膀,也算是兩敗俱傷。
又過四日,棠梨宮傳出喜訊,隻說沈淑儀己有兩個月的身孕,我聽了,隻不由歎沈眉莊勇敢。
更讓人一驚,有消息傳來,說玄淩過了中秋要晉胡蘊蓉為昌妃。無兒無女,一年便封妃,也算的上受寵的了。
我在這裡還未感歎完,外間有青州書信來,隻說弟弟遇刺,一時下落不明,我也顧不得避嫌,寫信讓人交由章櫻兒托她找人。
我這裡正心急如焚,忙的不可開交,皇後宮中來人請我去鳳儀宮。我知道,這一定是誰又和誰在打擂台,隻覺厭煩無比,便以得了風寒為借口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