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點頭,對我笑着說:“茜雲做事,倒是愈發周到了。”
她吃了一口茶,輕輕把茶盞放到桌幾上:“太醫可看了,說這一胎?”
我知母親意思:“是男,是女都好,但女兒希望是個帝姬。”
“嗯,話雖如此,隻是終究還是要有一個親生的皇子傍身才好。雖說四皇子如今養在娘娘名下,可到底……”
我未等母親說完:“我知母親是為了我好,予湛,我是把他當成親生的兒子對待。生男,生女,都改變不了我們的母子情分。”
母親點頭不再言語,卻聽花廊轉角處,寶娟道:“殿下怎麼不進殿。”
這裡離花廊并不遠,我不知予湛聽到了多少,我隻忙對母親使了個眼色,她點頭。
寶娟領着予湛進來。
予湛向我行禮:“給母妃請安。”
我道:“快起來。”
母親則起身向他請安:“妾身向的殿下請安,殿下千歲金安。”
予湛向前扶起母親:“外祖母不必多禮,還請起身。”
母親笑着謝過,看着予湛道:“四殿下長高了許多,頗有陛下的風采。”
“是啊,小孩子長得可真快,我去歲給他做了一件長袍,起開始,他不舍得穿,後來再穿,卻穿不上了。”
母親很喜歡小孩子,尤其是像予湛這一般知禮懂事的孩子。
又想他小小一個,便失了生母,不免有些憐惜。隻端了桌上了五色栗子糕道:“殿下吃幾塊糕吧。”
予湛看看我,接了過去道謝。我道:“栗子糕甜膩,不可多食,吃多了要害牙痛的。”
他點頭,吃了幾塊糕,才向我行禮:“母妃,還有課業要寫。”
“你去吧,不會也不要着急,晚間我去教你。”
“好。”他轉頭去了側殿。
母親看他去了,才放松下來,又道:“怎麼不見常樂。”
我笑:“那個瘋丫頭,一定是去欣修儀宮裡,找淑帝姬去了。”
晚間,我與母親和予湛常樂四人用了飯。予湛依舊回側殿去了。
常樂纏着母親講中州風物,我隻披着一件披風,往側殿去。
予湛半伏大大的四方桌上,不知道在寫着些什麼,我靠近,倒是唬了他一跳。
我道:“青蕪去多點幾盞燈,這麼暗,一會兒眼睛該痛了。”
青蕪應聲去了。
我看予湛臉色不對,便開問他:“湛兒可是哪裡不舒服。”
他搖搖頭,我又問:“往日裡,都要在正殿裡做功課的,怎麼今日來側殿了。可是被尚書房的師得們說教了,做學問不可着急,要一點一點的來。”
他搖搖頭,我知道他定是有事,見他不說也不再追問。便也選了一本書,坐在一邊的海棠椅上看着。
燭光被窗扉吹進來的風,搖的一晃一晃的。我讓青蕪把正殿裡的珑璃屏畫琺琅琉璃宮燈找來點上,果然屋室裡亮了起來。
“母妃有了弟弟,還會疼我嗎?”他突然冒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我一下沒聽清,問:“什麼?”
“母親有了弟弟,還會疼我嗎?”
我放下手裡的書,走到他身邊:“當然,為什麼這麼問。”
他擡起一雙噙着淚的眸子問:“他們說,你不是我母親。”
我心下一顫,莫名有些心疼他。
思量着對他道:“是,咱們長楊宮側殿,就是你住的那間宮殿,原本住着一個叫怡嫔的娘娘,她是你的生母,隻是在生你的時候......”
他的淚流了下來。
我拿出帕子擦掉他的淚:“她把你托付給我,我便是你的母親,永遠都是。”
他哭得很傷心,生與死這對于一個孩子來說,确實太過殘酷,可是我不想騙他。
半晌他才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她不想讓你知道這麼沉重的痛苦。”
“那你為什麼又要告訴我。”
“因為你問了,我不想騙你。”
他點頭,流淚,滿室寂然,許久許久,他開口道:“那我能收回那個問題吧。”
我笑:“可以。”
他笑,又過了許久,他才開口:“他們來找我了。”
“誰!”
“恬嫔,她的弟弟,光祿大夫杜大人來找我了,他說他是我的舅父。
我點頭:“嗯。”
“母妃,我…”
“怎麼了?”
“那我該不該認他。”
我笑:“為什麼不認,那可是你恬母妃的兄長,安家是你外祖,杜家也是你外祖,兩家人來愛你,這并不是什麼壞事。”
他點頭。
這些事情,是繁雜瑣碎的,他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
我出側殿時,夜已深了,風帶來了稻荷的香氣。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可我又不知該如何做。我做不到,對着他那天真的眼睛說謊。我笑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真是沒用。
時光匆匆,轉眼已過半月。這日用完了早飯,我便去給太後請安,又把常樂送去撷芳閣去跟女傅學禮樂。
回到北苑芳華已是日上三竿。便想與母親說話。
寶娟回:“夫人被請去參加宴會了。”
“宴會?”
“皇後娘娘在上下天光的雲荷台設宴,隻說下一月是萬壽節料想慌亂,今日特地設宴一是請諸位主子玩樂,再是為了萬壽節想些有趣的點子。來請娘娘,見娘娘不在,先将夫人請了去,隻說與其他武将诰命一同。還請娘娘從太後宮中回來,再去赴宴。”
我點頭,想母親第一次參加宮宴,隻怕是慌亂,緊着對寶娟吩咐去雲荷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