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臣家送進宮的妃嫔之中,最為得寵的,是谏台副都禦史之女管文鴛。
管文鴛一入宮,便被封為祺貴人,她長得明豔可人,性格最愛撒嬌,偏偏玄淩很愛她小女兒家做态。
隻是她的明亮的雙眸中,滿是對權欲的算計。
上一世,我與她同為皇後陣營中的一員,我對她了解甚多。簡單一句話來說,她的美貌像是用腦子換來的,她有多麼美,就有多麼的蠢。
再一次見到她,我不恨她,更多的是覺得她可笑。連上一世的我,也覺得可笑。
青蕪受了半月的罰,已從永巷浣衣局回了長楊官。她比之前沉穩了些。她給我梳着發,我聽着寶娟說祺貴人做得一些荒唐事兒。
我聽了,隻是笑笑,并不往心裡去。
日子過得真快啊,馬上便要入冬了,天氣也漸漸的又冷又幹起來。
這日晚間,我在宮裡用晚飯,寶娟進殿行禮,說甯遠之有話要說。
我點頭,讓人進殿回話。
甯遠之道:“娘娘讓奴才一直關注着啟祥宮的動向,今日晚間有一内侍去了啟祥宮,是慕容更衣的内侍肅喜。他從啟祥宮走時還提了一個包裹。”
我聽聞此事,隻道:“我知道了,你領幾個人,密切關注那個内侍,另外你再讓甯福之去查查這個肅喜。”
他恭手應是退了出殿去。
寶娟悄聲道:“襄貴嫔病了。”
我點頭,她又道:“奴婢查了,是棠梨宮的手腳,也有禦前的人,兩拔人都想要制她于死地。”
我沒說話,隻覺得魚翅有些油膩惡心。
我知道她會死的,蜚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一向如此。可惜啊,這世間的聰明人太多,都以為,自己是最聰明的那一個,然後利用自己那點聰明,來計算得失,與虎謀皮,到頭來,隻做了他人的踏腳石。
她如此,我又何嘗不是呢!
我起身道:“給我換一套深一些的衣服。”
寶娟應聲,邊為我穿戴邊問:“主子要出去?天那麼晚了,不如明日再去。”
我轉頭,看了看鏡中的我的樣子。深色衣裙下的我,像黑夜裡黑貓的墨色眸子,漆黑而冷冽。
靜默許久才道:“我有一些事兒,需得現在做,遲了不好。”
“另外,我也有事兒需要你去做。”
我示意寶娟靠近,她向前,我隻對她耳語一番才作罷。
又吩咐人仔細照看皇子與帝姬。才往長楊宮外走。
夜間出行,不便興師動衆,隻帶了兩個内侍,與茜雲往暢安宮昀昭殿去。
昀昭殿是敬妃馮若昭的宮室。
昀昭殿闊大,月夜銀光灑滿庭院,庭院中花木扶蘇,花木之中想是栽有桂樹,在這深秋時節還有花盛開。桂花飄香,香氣萦繞,令人陶醉。
早有宮娥入殿通報,此刻敬妃正站在殿閣廊下的楊妃蟠螭燈下,笑意盈盈的望着我。
我向前行禮,她笑着扶起我,隻道:“哎呀,這個時辰妹妹怎麼有空來。快進來,快進來。”
我就着她的手,起身笑道:“夜深了,不知是否打擾了娘娘。”
她道:“不妨事,我正無趣兒,繡肚兜呢,你來更好了,咱們一起說說話。”
相互讓着坐下,敬妃道:“要吃什麼茶?”
我笑:“夜裡不吃茶,容易走了覺,明個兒沒精神。”
“那也罷了,含珠,你去拿一碗桂花酥酪,來給貴嫔妹妹吃。”
我隻笑着謝過了。看見了放在桌幾上的香雲色繡碧荷肚兜。
“呀,繡得真好,仿佛都聞見荷香了,娘娘手真巧。”
她擺擺手:“哪裡有你說的那般好,我不像妹妹福氣深厚,有皇子帝姬承歡膝下,我這隻不過是長夜孤寂,繡些玩意兒,打發時光罷了。”
她臉上盡是堆着些落寞之色。
我一本正經道:“娘娘是否願意,養個孩子在身邊。”
敬妃聞言,愣了愣,半晌才呷了口牛乳茶道:“怎麼不想,隻是,我早已過了生育的年紀了,況,我與皇上,嗨,也就那麼一回事。早些年都沒有……更不用說現在了。我現在啊,心思也淡了,不過是熬日子罷了。”
我聲音小了些,又往敬妃方向靠了靠,輕聲道:“襄貴嫔病重了。也不過這幾日間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