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宮裡隻看華妃,不,是皙華夫人愈發的炙手可熱,再不聞之前盛寵的菀貴嫔。以往受過皙華夫人為難的宮嫔,人人俱是忍氣吞聲。
就連六宮之主的皇後,也要避其鋒芒,就當所有人都以為,皙華夫人聲勢愈發浩大之時,慕容府卻被爆出與前攝政王黨羽聯合,欲要立攝政王遺腹子為皇而要起義。
我笑,這隻怕是玄淩的局,要不然之前紫奧城中攝政王逆黨的名聲怎麼會那麼的響亮。連死了的人都拿來利用,倒是和皇後不分伯仲。
是夜,我讓寶娟宴如她們帶着兩個孩子,躲進繁英閣後的密道裡。我與茜雲幾人,站在繁英閣前高聳的平台上,眺望不遠處的紫奧城。
繁英閣依山而建,地勢頗高,可遠望紫奧城。
烽火從紫奧城西起,一直從定鼎門綿延至丹雀大道。這種燈火璀璨,與平日的元宵盛會不同,它是血腥,不安與倉皇的。
天下興,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今夜又不知,将會有多少個老實本分的普通人,會在這場暴亂中死去。
大風起,吹起了我的衣袖,我不禁在心裡歎道:“權力啊,權力啊,你真是這世間最好的東西,讓所有人趨之若鹜,你又是這世間最不好的東西,你是暴力,是殺戮,是滅絕人性的悲鳴。”
雖然,我已經知道了這場戰役的勝利的一方是玄淩,可我還是從内心裡覺得害怕,我害怕我的脆弱,我怕我不能保護我的一雙兒女,讓他們變成刀下亡魂,可我知道,今夜有成千上萬的他人的兒兒女女死去,可是我沒有辦法,也沒有能力去救。
我是痛苦的,是因我既不能絕對的善良去做一個好人,也不能徹底的,成為一個事不關己,而高高挂起的惡人。我是一個虛僞的好人。
我就站在哪裡,一連站了幾個時辰,眼看着天邊泛起魚肚白,茜雲道:“娘娘,時辰不早了,去密道裡歇一歇也好。沒事的,咱們一定會勝得,叛軍必敗。”
我笑笑轉頭看她:“怎麼,你又知道了?”
她笑笑:“我曾聞兵貪者亡,兵應者強,兵義者王。不義之軍,必敗無疑。叛軍名不正言不順,以臣子之分起軍,擁暴虐君之嗣,不會勝的。”
我也笑笑:“你倒是愈發能耐了,連兵法都知道了。”
她笑笑:“奴婢跟着小姐也是要學點什麼的,要還是一味的不長進,那一個月的恭桶豈非是白刷了。”
她說着笑着更歡了。
須臾,她收了笑聲道:“聽小廈子說,侍衛封了皙華夫人的宮殿,還把皙華夫人身邊的内侍宮婢,全部抓了起來。”
我沒說話。
她左右打量一眼,小了聲音問道:“小姐,你說陛下會殺了皙華夫人嗎?”
我搖頭:“不知道。”
她絮絮叨叨唏噓道:“前幾日,還是宮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最得盛寵的皙華夫人,轉眼間卻成了階下囚。戰争是男人引起的,最終受罪的都是女人和孩子,真是沒有道理。”
我道:“你可曾知道,來到這個世上,便是最不講道理的地方。”
烽火漸消,幾日後,丹雀大道又會像以往那般熱鬧。除了他們自己,再也不會有人記着他們。
第三日,内亂已平,今年早早的結束了太平行宮的避暑,大隊伍遷回紫奧城。宮嫔去給皇後請安,卻再也看不見華妃,聽小廈子說她跪在儀元殿外求情,磕的整個額頭上鮮血淋淋。
即使如此,也未能改變玄淩的心意,而後宮的宮嫔中一半的人覺得解恨,一半的人事不關己暗自恥笑,不過是飯後多了個閑話,該賞花的賞花,該争寵的争寵,裁新衣服的裁新衣服,帶新首飾的帶新首飾,與以往一般無二。
更引宮嫔注意的,不是一朝從九重天跌落到泥土裡的皙華夫人,而是從行宮回來的菀貴嫔甄嬛,玄淩一連幾日召幸,還留她在皇帝寝宮過夜,聽小道消息,小廈子說,皇帝有意要晉甄嬛為妃。
此消息一出,無異于一道驚雷。要知道現下宮中妃位上的,全是王府潛邸舊人,她資曆淺,又無子嗣憑什麼啊。
可我知道,世間常言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福禍相依,不能單單看其表面。
我坐在宮殿的廊下,一邊為常樂和予湛繡一些香囊袖襪,一邊聽茜雲說着内宮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這邊還在閑談,那邊寶娟進殿,從懷裡拿出書信遞給我。
她道:“恭喜娘娘,聽說府裡公子秋闱下場,如今已是舉人老爺了。”
我聞言,一喜,接過書信看了,果然如寶娟所說,我笑道:“總算沒有白白苦讀一番,今日長楊宮中的所有人都有賞。”
衆人聞言也是歡喜的行禮謝恩,說些吉祥話。
次日我去給皇後請安,衆人閑談的時候,便有了曹容華狀告華妃樁樁件件罪行之事。
華妃被貶為了最末等的更衣。
宮裡比以往更加的暗流湧動,甄嬛與曹琴默來往愈加的頻繁,曹琴默先是因為告發華妃有功晉了襄貴嫔,便屢屢進言要殺華妃。我隻笑她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看不清自己的處境。
而端妃宮裡的人比往常更加活躍了,也不過隻是幾個内侍宮娥在活動。
這日早上給皇後請安,甄嬛提議讓此次平定内亂的功臣之女參與小選秀。說的皇後直說甄嬛賢惠,倒是讓其他人咬牙切齒說“假模假樣”裝賢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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