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頭:“我也覺得的這裡極好,能讓人靜下心來。”
一個小厮從院子裡出來,他隻作粗衣打扮,對弟弟行一禮:“公子來了,老爺等着您呢。”
我略行一禮,那小厮隻說不敢。
我笑說:“還請小哥轉告先生,舍弟年幼,或有諸多不妥之處,還請能夠原諒他,原該過府拜謝的,隻是,家父現在任上,還請原諒禮儀不周之處,隻是一應吃喝用度,先生束脩還望先生收下。”
我喚長富與他一同拿着。
他低着頭,隻稱不敢。
我看了一眼弟弟,笑着說:“去吧,好好珍重自己,讀書也要勤勉,不可懶怠。”
他點頭應是,又回頭看我一眼,随着那小厮入府去了。
看這裡妥當,心裡懸着的一樁事也算是落了地,當下心情極好。看周圍景色頗美,情不自禁露出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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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我無趣,看着院子旁有一株六月雪的盆景,亂枝縱橫,親自拿了把剪子,又讓茜雲和莊嫂把那盆盆栽擡到了桌子上,細心修剪着。
六月雪枝葉茂密,白花盛開,宛如雪花滿樹,雅潔可愛。有山花燦爛叢枝間之美感。因花小而密,猶如六月飛雪之美,矮幹虬枝,樹色倉潤,枝葉扶疏,這時,我隻把它多餘的亂枝剪掉,不免也剪去了一些花苞。
在一旁的茜雲不免有些心疼:“小姐,這花長得好好的,您幹嘛把它給剪了,多可惜啊。”
往日,這個院子裡的花花草草都是茜雲照顧着的,她澆水,除草,松土,唯恐它們死掉,這時看我,這般如此到底忍不住開口阻止我。
我放下剪刀笑着對她說:“雖則,在你的眼裡此刻我是在傷害它,剪掉它的枝蔓雜葉,實際上我是在幫助它成材,它此刻雖然也痛,隻看日後,衆人看到它的時候,便會贊歎它的美,也會被它的美所震撼。”
“我不懂,但是,覺得它可憐,被剪掉的枝蔓花苞也可憐。”她苦着臉。
我笑笑:“你若覺得它實在可憐,就把屋裡那個天海青的瓷瓶,裝了水把它插在瓶裡,我們看花可好。”
她急急着去了。
我又回頭修剪花兒,這時一個小丫鬟領着章櫻兒來。
“呀,好俊的花啊,這棵叫什麼。”章櫻兒看我仔細剪着花兒,問道。
我起身行禮:“櫻姐姐來了。這棵啊,不過是常見的,叫六月雪。”又急忙吩咐丫鬟去泡茶。
她隻說:“不急,我們坐着好好說話吧。”
“姐姐這樣急着來,可是有什麼急事。”我坐在章櫻兒身旁問道。
她用扇子敲了敲我的額頭說道:“你這丫頭,前幾天還巴巴的說大家一塊學字,怎的今天竟混忘了。”
“我可是日日記在心頭,隻想我們日日一塊才好呢。”我笑着說。
“淘氣,那天我和母親一說,母親答應下來,一邊讓人去打掃屋子,一邊又托人尋那些女先生。我隻說一件事,你道奇不奇。”她問向我。
“什麼事?”
她隻說道:“如今這世上,夫子很多,竟然一個有名的女夫子都沒有,偏我們還不能去找男夫子,一來閨名上就不好聽,二來我們總不能成為良師益友,如此不是不良嗎。我們這些女子,找不到好的人教以識字學禮,那我們下一代又有誰來教她們呢?那往後,男子不就越來越聰明,女子反而更不能識字了,當着是無理的很。”
“再者又有書寫,我們女子以女工針織,婦容,婦言,婦德,婦工為第一位,可這江川日月,天下之大,我偏走不出一座院子,當真是讓人心灰。”
我隻說道:“姐姐,是這個理兒,但是在這裡說也罷了,可千萬别再外邊說嘴,沒得被人抓住把柄,便不好了。”
她點頭:“這個我自是曉得的。我們不過說一兩句閑話而已。”
“幾次三番尋找不到合适的人選,索性作罷。兩天前,京裡傳來消息說宮裡因着為太後祈福,放了一群資深的老嬷嬷出宮,雖然他們不很通詩書到底禮儀是再好不過的,母親便托京中的姨媽打聽,尋了一個極是妥帖不過的老嬷嬷,這倒不提。”
章櫻兒吃了一口茶,又接着說道:“也巧的很,姨媽的婆家有一個遠房表姊妹,她父親是國子監祭酒,自是學問不凡,可是隻得這一個女兒,為排解膝下寂寞,便充當男孩子教養,詩書都是再通不過的。這個女兒,前兩年與一個剛剛中了舉人的儒生定了親,雙方也見過一兩面,自是情投意合。不料隻二年間,這儒生,生了一場風寒,短短幾月間身體每況愈下,乃至痨症,他自知自己年歲不永,便派人與她退婚,不忍心耽誤她。她知曉了,自是不肯答應的。”
說道這,我和章櫻兒不禁流淚,隻說這比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還要讓人心痛。各自又流淚。
我拿起帕子隻給她眼角的淚擦去,章櫻兒又接着說道:“表姑母隻說他若去了,從此自梳不再嫁人,端着是情真意切,饒是她父親也不能左右她意願。又一二月間,那儒生真的去了,她真的自梳起來,她給他守了三年,去歲她父親也去了,如今過活也很艱難。姨媽聽了母親找女先生便推薦了她,說她那品格最是敬佩不過的,雖也時常接濟,但她那性格又怎麼會平白受人恩惠。如今,知道我們要找先生,不如找了她來,每月給她束脩到底也是再合适不過的。”
“一來呢,她也不算是拾人牙慧,二來呢,她看見我們這些美人定會開顔,到底也能稍稍轉移心思。既方便我們,又方便了她,倒是極好的。”她看着我笑着說。
我把茶盞遞給章櫻兒說:“姐姐當真是心腸最良善不過的,先吃杯茶,我讓茜雲端熱水來,我們好好梳洗一番,看哭着眼睛都紅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了姐姐呢。”
她拿扇子打了我一下:“你還笑我呢,你先去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活像個小兔子似的。”
我們兩個都笑了,各自梳洗上妝一番,各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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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半月之餘,章府在京中請來了宮裡的老嬷嬷來教規矩禮儀,又請了那個貞潔高雅的女子來教詩書。又來帖子請我和兩個庶妹去章府共同學禮識字。母親也說每月也給章府送些束脩。兩家交往日漸親密。
于是,我和妹妹隻往日去往章府學字識禮,弟弟隻随着許先生在莊子上讀書上進,父親則在任上勤勤懇懇,母親閑時便和蕭姨娘做做些針線活解悶,我心裡開心極了,想如果,日子就這樣過下去,真是好極了。
時光如梭,轉眼間已過去了兩個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