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顆種子開始期盼春天。
而春天的起始總是熱鬧的。
卡着零點,盛歸準時撥通了戰纾的電話。
戰纾接通得迅速,剛按下接聽鍵,兩人便異口同聲的開了口:
“除夕快樂。”
說完,訝異于這份默契,又都輕笑起來。
“你什麼時候下班?”等戰纾笑完,盛歸站到窗邊,朝警局的方向望去。
戰纾收拾好桌面的資料,隔着電話,心有靈犀似的也湊到窗前,指尖在窗上随意的畫着,“這就準備回去了。”
今年冬天沒有雪,窗戶上也沒有冰花,她清楚的看見街上一盞盞紅燈籠。
這還是她第一次清亮的看到除夕夜景。
“那,明天,”盛歸打斷她的思路,追問,“額,不對,是今天,你有什麼安排?”
“睡覺、遛狗、吃飯。”戰纾掰着手指一條條數着,“沒了。”
盛歸聽着戰纾的聲音,一手握拳遮住嘴角的笑意,目光中的溫柔透虛空,“那你先回家睡覺,我下班去找你家找你好不好?”
“好。”戰纾說。
剛挂斷電話,蕭楓晴推開門,朝盛歸丢過來一個橙子,“給。昨天那個2号床送的。”
盛歸敏捷的接過,又在手裡抛了一下,“謝謝啊。我正好出去轉一圈。”
“還有,除夕快樂啊,兩位。”盛歸看着正打視頻的蕭楓晴,雙手插兜從後方路過,順便朝屏幕裡外的兩人打了聲招呼。
出了門,盛歸沿着走廊慢慢的走。
平日他每次急匆匆的從這路過,都覺得全身彷佛被悲傷浸泡過,不想朝周圍的病房裡看。而今天,不知道是因為剛剛那聲“好”,還是中國人對于除夕夜骨子裡的興奮,他難得的眉目舒展,随意的往幾間病房裡瞄了一眼。
然後,他看到不相識的病人及家屬們互相送上衷心的祝願,随意的扯着家常,分享着保溫桶裡的年夜飯。
一切美好。
就算黑白無常再冷面冷血,也要為了此刻的溫馨駐足吧。他想。
今夜的工作也的确難得得少,盛歸四處轉着直到天亮。
交接好值班工作,盛歸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輕車熟路的走到戰纾家門口,還未等敲門,門已從裡面被人推開。
“你怎麼知道我在門口!”盛歸眼睛亮了一下,有些驚奇。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
“算的。”戰纾靠在門口的牆邊,接過盛歸手裡的包,等他進屋,“我掐指一算。”
“戰大神算得真準,下次請你給我算算命。”盛歸笑眯眯的說。
“你乃上天命定之人...”戰纾學着電視劇裡的台詞,張嘴胡來。說到一半,實在編不下去,索性把包往沙發一扔,閉嘴貓進廚房。
盛歸見戰纾落荒而逃,笑出聲,緊跟着踏進屋内,卻被這個數不清來過多少次的房子的新布局吓得發出一聲驚歎。
“嚯。何櫻這是徹底搬走了?”
整個房子感覺多出了三分之一的空間,有種剛被洗劫過得空蕩感。
“還沒全搬走。”戰纾聽見盛歸的腳步頓了一下,低頭藏着笑,心裡有種扳回一城的得意。
“估計過完年回來,再收拾收拾,何櫻就要住到段疆買的那個新房了。”她撕開冷凍水餃的包裝袋,将水餃一個個倒入沸騰的水中,輕輕攪動。
“我去,這還沒全搬走,這房子百分之七十的地方都被何櫻霸占了吧。”盛歸嘀咕了句,見戰纾背對着自己快節奏的眨了眨眼,又說,“她怎麼搬得那麼急。”
“他倆要結婚了呀。總不能都結婚了還和我住在一起吧。”戰纾說。
“那也夠急了。”盛歸從戰纾身後繞過來,取走戰纾手裡攪動的筷子,将戰纾擠到一邊。“談那麼久了,怎麼這會兒才着急結婚。”
咕嘟咕嘟的蒸騰水汽聲中,戰纾沒有回答,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擺弄淩晨下班才取回的鮮花快遞。
隔了一會兒,她的聲音才傳到盛歸耳朵裡,“段疆其實很早前就跟何櫻求婚了。隻是何櫻一直說還太早。今年何櫻終于答應他了,他可能就迫不及待了吧。”
“哦。”盛歸了然,段疆那小子向來追何櫻追得緊,好不容易能有機會跟何櫻綁上法律關系,他估計恨不得當天就領證吧。
但至少要給戰纾留點适應離開的時間啊。這麼想着,他瞥了眼戰纾,換了話題,“你買的花?”
“何櫻送的,她每年過年的習慣。”戰纾抱着插滿鮮花的大花瓶,擺到窗前,“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有了這習慣。”
戰纾笑了下,繞到廚房門口,一邊聊天一邊看盛歸掐着腰煮餃子。
“唉,熟了。”還沒等倆人多聊幾句,盛歸急忙端着還冒熱氣的餃子出了廚房,“聊天聊得餃子都差點煮爛。”
說着,他又打開電視,才湊到戰纾身邊坐下。
電視裡正重播着春晚。
聽着熟悉的開場詞,盛歸夾起一個餃子穩穩的放入戰纾捧着的小碗中。“春節就要邊看春晚邊吃餃子味兒才對。”
低頭看了眼速凍的小餃子,他又規劃着,“今年值班沒辦法,明年我負責包餃子,包大個兒的。再挑兩個餃子放個硬币,這樣吃起來就更有年味兒了。”
說完,他往嘴裡塞了一整個餃子,呼呼向外吹着熱氣,舌頭在嘴裡跳着芭蕾,從喉嚨裡擠出幾個音節。
戰纾豎着耳朵,仔細辨别,才分辨出盛歸說的是:“小心燙。”
“還是你先小心吧。”戰纾看着滑稽模樣的盛歸,笑出聲,晾着碗裡的水餃,擡眼看向電視。
鏡頭裡的明星她不認識,連主持人也不再是她熟知的那幾位。
她心情不免低落下來,下意識低頭咬了口餃子,迸出的油汁燙得舌尖發麻。她忍下這份刺痛,舌尖頂了頂牙床,低聲道:“我好久不看春晚了。”
“我也不看。那明星我都不認識。”盛歸朝餃子吹着氣,大大咧咧的說,“我就聽個聲兒,讨個熱鬧。”
“春晚嘛,說白了,其實就是個分隔符,将過去一年與新年徹底分割。一年中肯定有好有壞,或許壞的時刻占據了大多數,但是春節裡大家依舊會高高興興、喜氣洋洋的,這正是因為大家都期盼着新的一年是個美好的一年啊。”
“所以,無論是聽還是看,隻要春晚播了,就可以拿着喇叭告訴自己。這一年過去了啊,可以刷新重啟了。明年一定是新的幸福的開始。”
盛歸囫囵的吞了一口餃子,放下筷子,雙手比劃呈一個大于号,又将雙手拍合在一起,做了“action”的動作,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