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歸心裡咯噔一下，轉過臉看向戰纾。

戰纾佝偻着肩膀，校服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眼角噙着一片湖。

他心裡泛酸，猜到戰纾臨時請假應該是奶奶病情重了，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去世了。

他沒面對過死亡，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隻能無言的站在戰纾身邊。

除了陪伴他還能做什麼呢，怎麼能讓她不再那麼難過。

盛歸陪着戰纾在醫務室量體溫。

39.2℃

徐海在這時也趕過來，詢問戰纾身體情況。戰纾沒搭話，靜靜的坐在床邊。

盛歸替他回答：“剛剛量了一□□溫，39.2℃。”

“我給你爸打電話，讓他接你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徐海邊說邊拿起電話撥過去。

在電話撥通前，又轉過頭，放緩語氣，向戰纾說：“戰纾，我理解你的心情。也了解是李曉牧先撞壞了你的東西，但這都不是你打架的理由，你知道嗎？”

對面接通電話，徐海被打斷，和戰鳴林溝通了一下情況。

挂斷電話，她繼續說道：“今天是有何櫻攔着你，不然你動了手，你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嗎？先不說你一旦動手了就是觸犯了校規，要背上處分。更主要的是，快要高考了，你給人家打傷了，人家父母能放過你嗎？就算傷得不嚴重，人家硬說你影響人家學習心情了，說你耽誤孩子未來，你背負的起嗎？”

“對不起。”戰纾馱着背，低着頭說道。

徐海心下一軟，戰纾家裡的情況她作為班主任多少了解一點，她對戰纾也很是心疼。

聽她一認錯，連忙揉了揉她的背，語重心長的說道：“剛剛何櫻替你道歉了。李曉牧也接受了。這事兒咱們就翻篇了。你回家好好養病，你請假那兩天，剛剛好錯過了小高考的體育考試。我替你申請了半個月之後的補考，到時候可不能再申請緩考了，所以一定要保證身體。”

戰纾沒有應聲，就這麼呆呆地坐着。

戰鳴林接到電話，匆匆趕來，向老師點頭示意了一下，站到戰纾面前，說：“回家。”

戰纾撐起身子，跟在戰鳴林身後兩步遠，向外走去。

“去醫院嗎？”戰鳴林看着一進屋就趴倒在床上，蜷成一團的戰纾，問道。

戰纾将被子扯過來蓋在身上，微微的搖了搖頭。

“那我讓鄭姨趕過來照顧你。”

“不用，我吃點藥就好了，挺不住自己會打電話。”戰纾聲音低啞。

戰鳴林還想說點什麼，看見戰纾這副樣子，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沉默的走了。

屋裡又隻留下戰纾一個人。

其實，半年來，她已經很習慣一個人生活，可偏偏今天她總是想落淚。

太差勁了。

戰纾閉眼躺了一會，睡不着。

于是乎，她從床上爬起來，坐到書桌前，随便掏出一本數學習題，開始計算，想要讓自己投入進去。

三頁選擇專項訓練，她寫寫停停直到下午三點才寫完，共三十五道題，她錯了二十九道。

煩躁的将練習冊丢到一旁，她掏出平時愛看的小說集，看着看着又開始走神，一段劇情，她重複的讀了幾十遍，還是看不懂。

她越讀越煩，索性用食指一個字一個字的指過去，像小孩兒學字那樣，逼着自己把每個字都默念一遍。

一字一句，一段一章，戰纾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要和自己過不去。明明學不進去卻偏要學，明明看不下去還要看，好像在報複剛剛想睡睡不着的自己。

戰纾抱着那本書挪到窗前，伸出手隔着窗戶戳了戳飄落的雪，指尖觸及到玻璃，是一片刺骨的冰。

她注意到指尖因為冰冷從白慢慢變成紅色，幹脆把整個手掌都敷在窗玻璃上，直到整個胳膊都凍得麻木。

戰纾就這麼重複的嘗試，待到把一層冰霜都融化了，她才發現外面的天已然蒙蒙亮，戰纾看了眼時鐘，将近六點。

她玩了一天一夜。

戰纾拄着地闆想站起來，剛站起來眼前發白，眩暈的又跌坐在地。她緩了緩，等到眼前又能重新看清，她翻過身，從跪在地上，到單膝跪地，再一手撐着牆雙膝微屈，緩慢的站起了身。

意識到自己現在有多虛弱後，戰纾掏出手機點開外賣軟件，翻了半天，才意識到她現在在郊區，沒有外賣可送達，小區外的小店也不支持跑腿服務。

沒得辦法，戰纾隻能披上外套，強打着精神，打算去樓下超市買點吃的。

剛走出小區門口，戰纾就看見盛歸拎着一大袋吃的在小區外站着。

四目相對，戰纾不知哪裡來的力量，也顧不得身旁是否有同學看見，直沖沖地撲到盛歸懷裡，雙手緊緊抓着盛歸胸前的衣服，将頭埋在盛歸胸口，嗚咽出聲。

盛歸從未見過這樣情緒外洩的戰纾，之前的戰纾總是有一種韌勁，似乎什麼東西都壓不跨她，就連掉眼淚都要睜大眼睛向上微微昂着頭，唯恐淚水掉下來。

而此刻在他懷裡垂着頭哭出聲的戰纾，眼睛腫成單眼皮，眼下烏青更甚，還頂着亂蓬蓬的頭發，衣服皺巴巴的，指尖也冰冰涼，像個無家可歸的小貓窩在人類懷裡。

他也跟着想哭，吸了吸鼻子，遲鈍的用空着的那隻手，輕緩的一下又一下的拍着戰纾的背。

“盛歸。”戰纾邊抽泣邊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