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法外有人情,牽扯到親情的,向來很難說。
“今天這麼沖動……”李樹生皺眉道,“你到底想幹什麼呢?”
“不幹什麼。”江括沒忍住咳嗽了兩聲,“替關爺爺傳達一下醫囑。”
李樹生:“?”
江括沒再說别的,拉開門向外面走出去。
初螢依舊在那裡坐着,身體緊繃着,但依舊安安靜靜的。
從表面上看,初螢的情緒很穩定。
甚至在昨晚那麼危險吓人的時刻,她也隻是無意識地掉了一滴淚。
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情緒難控。
很難讓人聯想到關爺爺說的那樣:由于驚吓過度而造成失聲。
江括倏地想到曾經聽到的說法,被車撞後沒流血活蹦亂跳的傷勢可能更重。
因為可能是内髒出血,感覺不到疼隻是身體的保護機制在起作用。
心裡想着這些,看着不遠處的人,江括邁步走過去。
不等他走近,初螢像是感覺到什麼般擡眸望過來。
刹那,四目相對。
下秒,初螢的眼睛彎起,強迫自己淺淺地對他笑了笑。
不明顯,但能看出來。
江括坐到她身旁的位置,即便知道沒什麼實質性作用,但他還是問道:“還好嗎?”
初螢輕輕點了頭,兩次。
就像是在回答:還好。
隻是她的狀态不像很好的樣子。
“你的嗓子……”江括開口,“關爺爺說要及時去醫院看。”
“盡量讓自己處在放松舒适的環境裡,每天保持心情愉悅,很快就能好。”頓了下,江括補充道,“大概半個月。”
江括迅速把從關爺爺那裡聽到的說給初螢聽。
在他說的過程中,初螢的食指指尖無意識地在藥瓶上滑着。
瓶身涼涼的,很快被她手上的溫度染得溫熱。
——嗯。
——知道了。
初螢在心裡無聲應道,同時緩緩點了點頭。
初螢嗓子還沒好,江括也不是話多的人,把要傳的話說完,四周重新安靜下來。
聽着周圍警察時不時的說話聲,江括的眼睛一閉,開始休息。
太長時間沒好好休息,他也有點累。
隔着不算遠距離,他們并肩坐在那裡,像是很熟悉的朋友。
尤文傑在不遠處看着他們兩個,心底有些慌亂,恨死了綁初螢的那兩個人。
想了又想,尤文傑忐忑起身,還是向初螢過走去。
但剛走近,她身旁的人就長腿一伸,擋住了他的路。
江括雙臂環在胸前,眼皮半垂着,沒有給他一個眼神。
尤文傑咬牙道:“找事是不是?!”
“嗯。”江括神色淡淡,“剛好閑着。”
這話說得氣人,尤文傑怒道:“你——”
“别吵啊!”李樹生指了指牆上貼的“禁止大聲喧嘩”的标語,警告道,“把這句話記在心裡。”
“我想給我妹妹說話。”尤文傑指了指擋在前面的腿,看向李樹生,不忿道,“警官不管管嗎?!”
李樹生看着那條擋着路的腿,無奈提醒:“……江括!”
江括懶懶應了聲,終于準備把腳收回,但沒等動作,身旁的女生卻忽然拽了拽他的衣擺。
力道輕輕的。
江括愣了下,視線慢半拍移過去。
初螢指了指他的口袋。
江括反應過來,他把手機拿出來解鎖,打開備忘錄遞過去。
初螢點頭接過,指尖微動,在上面打出一行字,把屏幕面向尤文傑,上面寫着:沒什麼要聊的。
尤文傑急了:“小初!”
初螢充耳不聞,随即要把手機還給江括。
“不管你信不信,這件事真的和我沒關系!”尤文傑說,“你也知道,我媽從小就疼你,我要是敢這麼做,不用警察,她就能把我打死。”
聽到這句話,初螢身體一僵。
尤文傑的媽媽,是初螢的姑姑,确實對她很好。
“我媽身體又不好,舅舅肯定也怕她知道擔心,所以先讓我來接你回家。”看到初螢表情松動,尤文傑再接再厲,商量道,“要不你先跟我回去,等回家再說——”
“——有什麼可說的?”江括突然出聲打斷,終于撩起眼皮看尤文傑,“不想聊,也不想跟你回去。”
他問:“不識字嗎?”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聲音都是有情緒的。
也許江括現在不算平靜,他的聲音不像林泰早上說的那樣:有氣無力、軟綿綿,像撒嬌一樣。
即便帶着不明顯的鼻音,但依舊有壓迫感。
這是初螢第一次在江括身上看到壓迫感。
他身上的低氣壓也讓尤文傑一時失了聲。
尤文傑下意識想往後退一步,反應過來後硬生生忍住步伐,他站在原處,被江括看得毛毛的。
此時的江括,在他心裡不比綁初螢的那兩個人安全多少。
他不想再和江括交流。
尤文傑握緊拳頭,直接略過江括,看向初螢,再次開口:“舅舅離得遠,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難道一直在警局等着嗎?”
“不用打感情牌了。”江括把手機從初螢手中抽出,淡聲說,“現在不是她跟不跟你回去的問題,而是你帶不走她。”
尤文傑下意識反問:“什麼意思?!”
“簡單來說,她會跟我走。”江括看着尤文傑,不帶什麼感情地說,“直到她爸過來接她。“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說得清清楚楚。
别說尤文傑,就連初螢也怔在那裡,她愣愣把視線轉向江括,但隻能看到他的側臉。
江括鼻梁很高,線條流暢,眉骨突出,五官立體,以至于在某些瞬間,顯得難以接近。
就好比此刻。
即便他是坐着,卻比站着的尤文傑壓迫感還強。
這時,江括盯着尤文傑,再次問道:“說得夠清楚嗎?”
他問:“用不用我再重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