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怎麼做家長的。
李樹生臉上笑着,心裡已經在歎氣。
而初螢像是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她低着頭坐在那裡,視線停在手中的兩瓶藥上。
安安靜靜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江括總覺得,從進警局那瞬間,初螢就沉默下來。
明明她并不會說話。
“那你坐這裡再休息一會兒。”李樹生把杯溫水遞到初螢手中,說道。
江括站在旁邊沒有開口,這裡已經沒有他能做的事情了。
“你也走吧。”李樹生揮揮手,“有事我再叫你。”
江括沒動,而是看向旁邊的女生。
這時,初螢的神色終于有了不同,她從臉上硬擠出一個笑容,也向江括擺擺手。
雖然笑得不太好看。
停頓幾秒,江括朝她點了點頭當做告别,接着轉身向外面走去。
離開之前,他回頭看了眼,就見初螢坐在大廳的座椅上,看着他。
見他轉身,初螢原本已經面無表情的臉上重新挂上笑容,又擡起手向他招了招。
這下,江括沒有再回頭。
江括騎着摩托車沒有回家,而是拿着早餐重新回到加油站。
剛走近,就見林泰搬着凳子緊張兮兮坐在門口,手旁邊還放着滅火器和鐵棍。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即将參加火拼。
江括:“……這麼害怕?”
“胡說,這哪是害怕!”林泰把早餐接過去,為自己正名,“這叫有備無患。”
林泰往江括身後看了看,問道:“人呢?”
“走了。”
林泰納悶:“人都走了,你還回來幹嘛呢?”
讓人幻聽:人都走了,你怎麼還有臉回來。
江括:“?”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看着,你回去休息。”
“睡不着。”
江括也搬出椅子,和林泰一樣坐在門口。
一左一右,像兩個門神。
今天依舊豔陽天,但幸好,不像昨天悶熱。
江括的背靠在椅子上,頭抵在門框,閉上眼睛,任由陽光灑在身上。
林泰把剩下的半個包子一口塞進嘴裡,催道:“回家打盹去,别打擾我工作……”
一句句不停,絮絮叨叨太煩,瞌睡蟲都能讓他喊出來。
江括擡手按了按有點難受的喉嚨,“不需要人給你壯膽了?”
林泰噎了一下:“當然不用——!我是誰,坪川小霸王!”
這是林泰對自己的另一個稱呼。
“小霸王厲害。”江括擡起雙手沒什麼感情地鼓掌,随口敷衍誇贊,“林Sir牛逼。”
他眼睛都沒睜開,相當不走心。
林泰:“……”
幸虧江括沒去說相聲,要不就這捧哏的态度,場場被人喊退票。
但看他一夜沒睡,有氣無力的,感冒又沒好,林泰大人有大量懶得和他計較:“等你嗓子好利索再誇吧,這聲音,不知道還以為你在撒嬌。”
終于,江括動了。
他眼皮撩開條縫,面無表情看向林泰。
林泰神色自若,自顧自地把剩下的包子三口吃完。
他又沒說錯。
别人感冒嗓子嘶啞,江括感冒聲音總感覺比平時要軟。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整個人散下來,放慢速度說話的原因。
七月,正是蟬鳴時。
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心煩。
更何況,林泰吃飽了,開始喋喋不休,話裡話外都是不滿:“你再給我講一遍昨天發生的事,不要簡化版,明明能聲情并茂給我演半小時,為什麼要幾句說完?”
弄得江括更煩。
“聽到聲音了嗎?”江括問。
林泰還真的豎起耳朵努力聽了聽,疑惑道:“沒什麼聲音啊,不就知了叫嗎?”
“知道它們在叫什麼嗎?”江括又問。
“叫什麼?”林泰一頭霧水。
“叫你閉嘴。”
“……”
看他确實有點瞌睡的樣子,林泰欲言又止半天,最後還是選擇歇歇嘴巴。
耳邊重新安靜下來,就像昨晚的初螢一樣,在蟬鳴的圍繞裡,江括坐在椅子上,半睡半醒休息了一會兒。
下午,江括沒有留在加油站,而是買了蔬菜水果和零食再次去了關爺爺家裡。
“怎麼又買,家裡東西沒吃完呢。”
“不多,不會壞。”
關爺爺嫌江括亂花錢,念叨了他幾句。關寶倒是很開心,他最喜歡吃小零食。
爺爺往江括身後瞧了瞧,問道:“你那個朋友呢,回家了?”
“嗯。”江括腦海裡蓦地閃過孤零零坐在公安大廳的女生,伸手揉了下關寶的頭發,道,“回家了。”
“那什麼時候還過來?”
“不來了。”
“不過來了?”關爺爺愣了瞬間,“她不治病了?”
“她拿的有藥,按時——”
“不是這個。”關爺爺打斷道,“她失聲的問題,也不治了嗎?”
江括動作頓住,反應幾秒,他擡了擡眸子,反問:“失聲?”
“是啊。”關爺爺說,“情緒波動過大造成的失聲——癔症失聲,不算很嚴重,但也不能忽視。”
“她家人去别的地方治也行,但不要拖延,要盡快,這段時間讓她待在覺得安全的環境。”
安全的環境。
想到那通打不通的電話,江括沉默下來。
最後,他拿起手機發了條消息:【李叔,電話通了嗎?】
過了幾分鐘,李樹生的信息姗姗來遲,是條語音:【通了,但有點麻煩。】
背景音很嘈雜,像是在争論什麼。
麻煩?
江括的眉毛皺起來,他又問了一句,但李叔沒有回。
等了兩分鐘,江括給關爺爺說了聲,騎着摩托車就往警察局方向開。
還沒到地方,遠遠就見警局門口站着幾個人。
初螢狠狠把面前的人推開,手中的藥沒抓住,滾落在地上。
被推開的人想再過去時,被李樹生站中間擋住。
江括加了油門。
摩托車停下時,初螢正蹲在地方撿掉在地上的藥瓶。
可能動靜太大,站着的人都向他看過去。
包括蹲在地上的女生。
離得近了,能看出初螢的身體還在不明顯地在顫抖,不知道是害怕,還是生氣。
江括像是沒看到旁邊人的視線,他長腿一擡,從摩托車上下來,徑直向初螢走去。
一步一步,直到停在她面前。
江括彎腰把離初螢遠的那個藥瓶撿起,接着站直身體,朝她伸出手。
是那隻幹淨的、沒有傷口的右手。
初螢蹲在地上,仰頭看他。
因為背光,江括臉上的神情看得并不清晰。
但那瞬間,初螢卻又覺得她清晰地記住了每個細節。
甚至包括江括掌心的溫度,以及把她拉起時手指彎曲的弧度。
每一個。
她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