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倍蘭擡起手,那是一個卡在虎口位置的疤,顔色略深于她的皮膚,邊緣有些不平。
羅倍蘭轉了轉手腕,把傷疤移到透過車窗射下的陽光下:“之前打工的時候燙的。”
“沒用祛疤藥嗎?”
“這有什麼,才這麼點大……當時看它好的挺快我就沒用。”羅倍蘭笑笑。
“你今年還去嗎?”
“不去了。”羅倍蘭答得幹脆利落,“那邊挺無聊的,還累。”
“嗯,留在老家……也挺好的。”
“欸,林姐,當老師累不累啊?”羅倍蘭轉頭,問。
“還行吧,我一個教美術的說不上累。”
“也是哦。”羅倍蘭頓了頓,“對了,你那天摔的嚴重嗎?”
林瑜楞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她說的是遇到醉漢的那個晚上。
“沒事啊,就手掌蹭了一小塊兒皮,都沒出血呢。”
剩下幾站兩人都沒怎麼說話,安靜地看着窗外不斷向後退去的街景。
林瑜挑了一個就近的商場下車了,站在站台上,羅倍蘭坐在靠窗的位置,羅倍蘭笑着對她揮揮手,随着公交車搖搖晃晃地開遠了。
羅,倍,蘭。
看着開遠的公交車,林瑜在心裡默念着她的名字,腦海裡勾勒出蘭花盛開的樣子,想起媽媽以前也養過幾盆蘭花。
下車時才剛過八點。林瑜穿過馬路,轉車回家了。
剛進門,李麗紅正在家拖地,林方誠不在家裡。
“爸爸去買菜了嗎?”林瑜問。
“嗯,中午你爸有朋友來家裡吃飯。你也準備一下。”李麗紅拖着地,頭也不擡。
林瑜一頭霧水:“怎麼不和我說一聲呢?那要去買點飲料嗎?”
李麗紅擡眼瞧了她一眼:“不用,就一個你爸單位的同事。”
沒再多問,林瑜回到房間,打開電腦,搜索祛疤要用的藥膏,默默記下幾個藥膏的名字。
和她能說上話了,林瑜心想。
李麗紅管林瑜很嚴,林瑜也不知道自己的内向和母親有沒有關系,或許有一點。
從小到大,林瑜都不是一個善于和人交往的人。雖然也交過幾個朋友,但無一不是對方主動。
學生時期的林瑜是受歡迎的,長相清秀,性格文靜,很會畫畫,面對人家總是溫溫柔柔的。就像面對李麗紅的要求一樣,林瑜幾乎從不拒絕。
林瑜也交過幾個真心朋友,但畢業後也都不再聯系了。
大學畢業兩年後,林瑜工作受挫,最後在李麗紅的催促下回到老家,考了教資。林方誠上下打點,給林瑜找了一個市一中美術老師的工作。
這樣過了一年,林瑜實習轉正,看似是穩定下來了。
父母對此很滿意:穩定,輕松,有編制,離家近。
人總是矛盾的。
當林瑜再次生活在規律裡,并漸漸對這樣的生活感到厭倦時,突然就理解了這句話。
一年前,她還因為一線城市的快節奏感到身心俱疲。那時,李麗紅讓她回老家的提議就像一根拉她出泥潭的繩子,那時的林瑜滿身泥濘,于是她不再猶疑,攥緊繩子,幾乎是一身狼狽地逃回了家。
而現在她站在年久失修的昏黃路燈下,她又想起擁擠高樓下霓虹燈的炫麗色彩。
“小瑜,快來試試這個。”
李麗紅邊說,邊開門進來,手裡拿着一件淺綠色的襯衣,林瑜沒見過,不知道什麼時候新買的。
李麗紅的審美并不落伍,反而很新潮,她給林瑜挑的這件衣服版型很不錯,穿着很修身。
“好。”
林瑜乖乖換上後,李麗紅又找來一條米白的褲子給她搭配。
“快吃飯了還換衣服啊?”林瑜照着鏡子,問。
“又不沖突,多好看啊……穿着吧,剛好待會兒給你爸看看。”
直到林方誠提着一袋子菜進廚房裡忙活,而林瑜則被李麗紅摁坐在沙發上,直到眼睜睜地看見她迎進兩個客人時,林瑜才明白李麗紅的真正意圖。
一個是林方誠的同事,林瑜見過幾次。
另一個是看上去和林瑜年紀相仿的年輕男人,手裡還提着兩盒禮品。
這個人她不認識。
李麗紅給她安排相親了,林瑜不可置信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