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是譯者注，沒有*的（）則是原文補充。***表示場景的切換。

等達西終于回到布魯克街時，夜幕已然降臨。他身心俱疲，卻難掩興奮，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加德納先生接待了他，對他的計劃幾乎未做改動便欣然應允，還送上了真摯祝福。

加德納太太則關切備至，念叨着夜深時分，他不該孤身一人在外遊蕩。

達西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淺笑。

想想當初，加德納先生上門退還信件，言辭犀利地斥責他品行不端，如今情形與之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别。

伊麗莎白的舅父和舅母深知，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隻要有心，便能改過自新。達西希望生命裡的其他人，也能這般通情達理。

西蒙為他打開門，接過他的帽子和手套。

達西點頭緻謝，接着頓了一下，說道：“西姆斯，都快半夜了，你該去睡了。”

管家一臉驚訝，連忙回道：“先生，我一向都這樣等着您回來的。”

“不用這樣，你一整天都聽我差遣，天一亮又得起來忙活。派個男仆過來給我開門就行了，你也好去歇着。”要是亨利聽到這番對話，準會認為達西瘋了。

“先生，做這些事完全是我的分内事。”

“我心裡有數。但也不是不能讓别人分擔分擔，就這麼定了。”達西無視一臉困惑的表情，大步流星地沿着走廊走去，對今晚頗為滿意。

令他驚訝的是，當他經過客廳門口時，聽到了賓格萊喊他的名字。達西調轉方向跟他打了個招呼：“賓利！你還在這兒呢。”

“是啊，除非你想讓我走。”

“沒這回事。我原以為你可能想走了呢。”不知為何，他覺得今晚可以暢所欲言，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無需事先斟酌字句。“你沒走，我很開心。”

“我想請你幫個忙。” 彬格萊搓了搓手。

“隻要我能做到，一定幫。”

“你近期會去梅裡頓嗎？”

“會的。我打算天一亮就出發。”

“你能幫我送一封信嗎？”

達西猶豫了一下，問道：“是給簡的嗎？”

“是的。”賓利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幾步，然後又轉過身來面向他。“我知道這樣做不合适，還可能損害她的名聲，要是你拒絕，那也是情理中事。”

要是在一年前，他肯定會拒絕，還會堅信自己比朋友想得更周全。

但現在達西回道：“要是你考慮清楚了，也認定這是最好的辦法，你想讓我送的話，我就幫你把信送到。”

“真的嗎？”彬格萊壓低了聲音，“你真的會把信交給她嗎？”

“賓格萊，她在倫敦的時候我沒有告訴你，是我錯了。但隻要我答應會做一件事，你就放心好了。”

“我不是說你會食言，可我知道你并不贊成我這麼做，而且——”

“我贊成還是不贊成并不重要。我自己一路走來就已經犯過很多錯了，哪裡還會覺得自己有資格給别人的人生提建議呢。”

“你真的變了！”

達西隻是回以微笑。

事實上，倒不是他變了，而是他對伊麗莎白的愛改變了他。再過幾個小時，他就能再次見到她了。

***

查理把信寄給達西後，伊麗莎白便陷入了焦灼的等待中。

她料想達西會有所回應，隻是回應的方式是否如她所願、所盼，那就難說了。

倘若他經過深思熟慮，改變了結婚的念頭——真要是那樣，她也不會怪他——出于慷慨與情誼，他或許仍會給予物質上的資助。這固然能解一時之急，可一想到或許僅有這些，她的眼眶便盈滿了淚水。

盡管她現在疲憊不堪，可整晚她都心事重重，幾乎難以入眠。

要等上數日甚至數周，她才能得到答複，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渴望多些，還是懼怕多些。

直到聽到嬰兒的哭聲她才了醒過來，這時她開始後悔自己沒有休息好。

哭聲很快就止了，想必是孩子的母親哄好了他，但伊麗莎白還是拖着身子起了床。

太陽早已爬上日竿，而她還有活要幹。

晚些時候，基蒂會過來照料布朗甯先生，但必須提前給他準備專門的軟食，同時也得準備些食物給簡補充體力。

很難相信，眼前這個操勞的姑娘，和曾經住在朗伯恩、有仆人伺候的伊麗莎白是同一個人。

她把頭發簡單地盤了起來，從水罐裡舀了些水潑在臉上，提了提神，然後走進悶熱的廚房。

當她走到屋子後方時，聽到了碗碟碰撞的聲音。在壁爐旁，查理正在攪拌一鍋粥。

爐火噼裡啪啦的聲響蓋住了她的腳步聲，直到伊麗莎白出聲，查理才察覺到後面有人：“查理，我聽說一個人至少隔幾天就要睡上一覺。” 。

他扭過頭，咧嘴朝她調皮地笑了笑：“那說明他們還沒學會像我這樣站着睡覺呢。”

“我敢肯定這是個很有用的本事，不過可沒多少人會這麼做。”

“要是達西先生知道我讓你做這些工作，他會怎麼說？”

有那麼一會兒，她還真把達西給忘了，可這會兒她的焦慮又湧上心頭去：“我想，很快我們就知道了。”

他把勺子擱到一旁，倒了一杯咖啡，遞給伊麗莎白，問：“他什麼時候能收到那封信呢？”

“要是他在倫敦，昨天就會收到。要是他去了彭伯裡，那就還得再等上一兩天。其實你沒必要煮咖啡的，不過還是謝謝你。”

“我覺得你可能需要它。你昨晚好像睡得并不踏實。” 他又回到粥鍋旁。“我還是不明白你怎麼會愛喝這玩意兒。聞起來可香了，我本來以為味道也會很不錯，結果苦得要命。”（*我也不理解）

“這東西得慢慢品才會喜歡上，就跟通宵幹活兒一樣，得慢慢習慣。” 和查理打趣了一番稍稍緩解了她内心的焦慮。

一團溫暖的軟毛蹭着她的腿。她低頭一看，原來是那隻橘貓，嘴裡正神氣地叼着一隻扭來扭去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