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是譯者注,沒有*的()則是原文補充。***表示場景的切換。
達西的心情糟透了。
他舅舅十萬火急的召喚,硬生生把他從一場旖旎的美夢中叫醒,夢裡伊麗莎白那如夢似幻的手指,正輕柔地拂過他的臉頰,她的雙唇微微嘟起,似在等待他深情一吻。
他甯願沉浸在這美夢中直到自然醒,要是後續發展還能這般甜蜜誘人,就再好不過了。
哪曾想,天剛蒙蒙亮,他就得起身趕往德比府。
毋庸置疑,亨利肯定已經把他們之間的分歧,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伯爵。
達西心裡明白,即将到來的這場會面,準沒什麼好事,隻會讓人不快。
他暗暗歎氣,要是不用顧及家族情面,不必對舅舅恭恭敬敬的,那該多自在!
想當初,父母在他年少時就耳提面命,再三強調要對親人盡到責任,對身為伯爵的舅舅,更是要敬重有加。
到了之後,達西着實吃了一驚,他被徑直引至亨利的卧房。
一踏入房間,一股沉悶壓抑之感撲面而來,屋内光線昏暗,厚重的帷幔層層疊疊,将窗戶遮了個嚴嚴實實又密不透風。
床邊圍聚着幾個男子,空氣裡彌漫着一股令人作嘔的異味,直往達西的鼻腔裡鑽。
伯爵站在床尾,瞧見達西進來,招手示他過去。達西心裡犯起了嘀咕,原以為這又是亨利的一出鬧劇。
在他看來,亨利八成隻是得了點小傷風,卻非要小題大做,擺出這副命懸一線、奄奄一息的架勢。
然而,待他看清表哥的樣子,隻見表哥滿臉通紅,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簌簌滾落,呼吸急促而艱難,胸腔劇烈起伏。
達西這才意識到,眼前的情景絕非佯裝,亨利是真真切切地病得不輕。
他舅舅說道:“他要求見你,不知道什麼原因。”
達西也摸不着頭腦。他向前邁了一步,喚道:“亨利?”
他表哥睜開了朦胧的雙眼,有氣無力地說:“達西。你來了。”
另一個人,從他手頭的工具判斷應該是個醫生,開口問道:“他服過鴉片酊了嗎?”
亨利的貼身男仆在旁邊走動着,手裡端着個杯子,應道:“大部分都喝了,先生。”
“很好。把繃帶解開吧,不過鑒于他還發着燒,我估摸情況也不會有什麼好轉。”
繃帶被輕輕解開時,亨利呻吟起來。醫生手持油燈,俯身向前,查看那腫脹的手指。
膿液從表面滲出,達西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意識到了表哥生病的緣由。
“正如我所料,已經出現壞疽的初期症狀了。”醫生皺眉向助手示意:“我們這兒需要蛆蟲,來清理壞死的組織。”(*現在也有這種醫療手段,當然這些小蟲子是經過專業培育的,絕對衛生,當時我就不知道了)
助手煞有介事地打開包,取出一個陶制燒瓶。
達西既驚恐地注視着他拔掉瓶塞,倒出一把蠕動的蛆蟲。
助手動作頗為輕柔地用勺子把它們舀進亨利手指上的開放性傷口裡,然後用繃帶松松地重新包紮好手指。
亨利因這一番動作疼得叫出聲來,但并未抗議。
達西暗自思忖,在鴉片酊造成的混沌狀态下,表哥又能理解這過程中發生了多少事呢。
醫生又對伯爵說道:“大人,倘若他能設法挺過這場感染,這法子會有助于傷口愈合,可您瞧他胳膊上那些斑紋,毒素正在擴散。就像我昨晚跟您說的,這會危及他的性命。我的建議仍然保留着,我懇請您立即采取行動。”
“再給他放血,”伯爵下令,“我絕不能讓他落下殘疾。”
“放血不會有任何作用,大人。感染擴散得太厲害了。他性命堪憂,唯一的生機就是切除患病部位。”(*說實話,沒有抗生素的年代也就隻能這樣了)
“如果這就是你能想出的最好的辦法,那你可以走了!”伯爵傲慢地朝門口揮了揮手,那陰森的表情吓得醫生落荒而逃。
達西心裡清楚,舅舅如果不聽醫生的話,那就更别提還會聽他講道理了,但即便他對亨利并無好感,也沒法袖手旁觀,眼睜睜看着他無端送命。
“許多人在戰争中變成了殘疾人,亨利不會是個例。”
“未來的德比伯爵可不是一般人。他必須比常人優秀,不能是個殘疾人。”(*譯者在此疊個甲:這是小說劇情需要,沒有歧視殘疾人的意思哈。)
“如果醫生說的是真的,如果不做手術,他都活不到成為德比伯爵的那一天。至少,一個獨臂的兒子總好過一個死去的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