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但她依然沒有看他。“也許是羞愧,或者尴尬。懊惱,窘迫。您随便選一個吧,都适用。”
“如果由我來選,我會選‘都不是’。”
“那您希望我說什麼呢?”她心不在焉地撫弄着帽子上垂下的絲帶。
他望着她指尖的動作出神,眼睛随着她手的移動而移動:“無論真相是什麼,哪怕您希望我離開。”
她似乎對腳下的碎石路格外着迷。
她的沉默是否意味着事實确實如此?難道他的出現隻會喚醒她那段尴尬回憶的痛苦嗎?
終于,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她輕聲說道:“達西先生,我很懷念我們曾經的交談。”
“我也是。”至少這是一個好的開始,這讓他的心為之一振。
“您總是很耐心地聽我說話。” 達西再接再厲。
“您賦予我的優點比我實際擁有的還要多。”她回頭瞥了一眼男孩們,似乎是在确認他們是否跟上來了。
“我對你的優點深信不疑。” 看到她臉頰泛起紅暈,他猜想她明白自己所指的可不止是耐心這一個優點。
然而,他卻沒有她那樣的耐心,因為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不确定的狀态了:“我們以前交談的時候,你還會時不時看着我呢。或許是我長了駝背,又或者下巴上冒出了疣子吧,(所以你現在都不願意看我一眼)。”
她轉過頭來看着他,眼裡閃過一絲往日那種狡黠的神情:“不,您看起來一點都沒變。”
“我的貼身男仆聽到這話會心碎的。他花了幾個星期的時間勸我換一下領結的打法呢。”
這一次,她真的笑了:“您這是在給我設套呢,先生!”
“不是要給你下套,真的。但在某些方面,我确實一點都沒變。” 他凝視着她的雙眼,當看到她眼中的感情時,他的心開始狂跳。
她的神情裡有小心翼翼,可也有對彼此的在意,或許還帶着一絲憂傷。
此刻他明白,她并沒有忘記他熾熱的愛情宣言。
她率先移開了目光,似乎是抓住了加德納家最小的男孩的一聲叫喊作為借口。她急忙走到那孩子身邊。男孩向她伸出手展示手心的一道擦傷。
伊麗莎白握住男孩的手,十分認真地檢查了一番,然後告訴小男孩,她覺得傷口過些時候,它就會愈合。
達西在一旁看着。心想,
僅僅因為伊麗莎白握着一個不過六歲大孩子的手,還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自己就心生嫉妒,這實在是太傻了。
他強迫自己沿着小路往喬治安娜那兒走去,喬治安娜正好奇地看着他呢。
“我剛剛在和加德納小姐聊她的曆史課學習情況,”喬治安娜說道,“她對這門學科可熱衷了。”
達西十分贊賞喬治安娜選的這個話題。他在跟孩子打交道這方面沒什麼經驗,不過既然如此,他也能應付着問問關于學業的問題:“你有沒有特别喜歡的曆史時期呢?”
“哦,有的,先生。我喜歡羅馬時期。” 那女孩熱情洋溢地開始談論起這個話題。
即使不看那邊,達西也知道伊麗莎白正往他們這兒來。她在她的小表妹身旁停下:“瑪格麗特,我想達西小姐和達西先生今天還有别的事要忙,沒空聽這些曆史故事。”
達西順勢接上話題:“恰恰相反,班内特小姐。你的表妹很讨人喜歡、很健談呢。”
“先生,你選了她最喜歡的話題。我估計你恐怕都沒機會插上一句話呢。”
“這也是我最喜歡的。”他希望她明白,他指的不僅僅是曆史。
瑪格麗特臉上露出喜色,指着水面說道:“看,天鵝在那兒!它們是不是很美?”
“非常美,”達西附和道,眼睛卻隻看着伊麗莎白。她的出現以及由此帶來的希望都讓他神魂颠倒,無法自拔。
男孩子們飛快地跑到河岸邊,個個都争着要離天鵝更近一些。年紀稍大的那個得意洋洋地從岸邊的石頭上撿起一根白色的羽毛,舉得高高的,讓弟弟夠不着。年紀小的那個則一臉堅定,要跳上去抓羽毛。
“安德魯!” 伊麗莎白大喊一聲,就在那男孩差點掉進水裡的前一刻,她飛奔了過去。
不過,達西離得更近一些。
那男孩在淺水區其實并沒有危險,隻要他想到要站起來就沒事了,可他那張長着雀斑的小臉上滿是驚慌失措,隻會胡亂撲騰。
達西輕輕碰了碰伊麗莎白的手臂,示意她不要慌,然後蹚進水裡,把男孩撈了出來。
他抱着男孩走到岸邊,把他放了下來,
問道:“孩子,你受傷了嗎?”
還沒等男孩回答,伊麗莎白就已經到了跟前,她輕輕拂開安德魯額頭上濕漉漉的頭發。安慰道:“别害怕,親愛的,你現在安全啦。”
安德魯抽噎着:“我掉進水裡了。”
他這麼說話,實在是沒必要。(*達西撇嘴?)。
“你确實掉進去了,現在全身都濕透啦。這可是一段值得記住的冒險經曆呢。” 伊麗莎白讓男孩在眼淚中露出了一絲笑容。
“安德魯,你得謝謝達西先生。”
那男孩含糊地說了聲謝謝,伊麗莎白直起了身子。“真是太感謝您了,先生。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我想您現在肯定感覺不太舒服吧。”
“沒什麼,”他簡短地說道。他的不适與身上的潮濕毫無無關。“水還沒沒(mo)過我的靴子呢。”(*譯者中譯中:因為安德魯落水打斷了他和伊麗莎白的二人時光,某人不爽ing)
“是的,我看得出來您确實很‘幹’,”伊麗莎白打趣地說着,指了指他的胸口,那裡明顯保留着無法否認的水漬。
“您的貼身男仆看到您現在這副樣子,恐怕會更加心碎呢。”
他低頭看了看。
他的燕尾服前襟因為抱了那小孩而濕了一片。他撣掉幾滴水珠,但這對他到形象并沒有起到任何改善作用。
“沒關系。”确實沒關系。與能再次看到伊麗莎白跟他打趣相比,外套上的污漬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代價。
如果跳進蛇形湖就能博她一笑,他會心甘情願地跳下去。
“不過這個小家夥全身都濕透了。我們家離這裡不遠。我們可以在那裡給他找些幹衣服換上,還能生個火暖和一下。”
伊麗莎白有些驚訝,眼睛睜得圓圓的:“我們實在不能再給您添麻煩了。”
“怎麼會。是我堅持要這麼做的。喬治安娜,你不也這麼覺得嗎?”
“當然啦!” 他妹妹應和道,“你總不能就這麼帶他回齊普賽街吧。他會被凍出大病來的,那樣的話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達西好奇,喬治安娜什麼時候突然有了這種戲劇天賦的:“班内特小姐,你不會想讓我妹妹擔心的,對吧?”
她忍俊不禁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表明她完全清楚他完全把她給套住了:“好吧,那我想我們隻能接受您的好意了。”
第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