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齡心灰意冷,想着再渡這最後一口氣,再沒有反應就說明真的死了,沒辦法了。
馬上,他也該面對任務失敗的結局。
就在這時,蘭齡忽然感覺到一陣細微的呼吸。
這呼吸原本細不可聞,但二人唇齒相對,過近的距離讓蘭齡幾乎瞬間就感覺到了這點細微的變化。
蘭齡還沒來得及欣喜,忽然被一股大力推開。
蘭齡沒有防備,踉跄幾步,後背撞在了碼頭的木欄上,後背留下一整條鈍痛的淤傷。
蘭齡忍下疼痛,驚喜擡眼,厲驚春不知何時已經坐起身,額前的碎發沾了水绺到腦後,露出光潔的面容和輪廓。
蘭齡:“還好醒過來了,我要被你吓死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還沒說完,便聽對方冷笑:“滾。”
蘭齡愣住了,他長這麼大也沒被人說過滾字,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厲驚春好整以暇地換了個更方便起身的姿勢。
見蘭齡一直盯着自己,他挑了挑眉,毫不掩飾地打量起來。
厲驚春臉色還有些白,但精神已經恢複。眉似流鋒而稍挑,眼裡蘊着兩點碎星明亮,薄唇抿笑,乍看豐神俊朗,細究起來卻毫無誠意。
那種少年隐忍之氣全然消失,此刻倒多了些笑面冷心的薄情。
二人就這麼互相看了片刻,厲驚春神色晦暗了一瞬。
蘭齡猛然回神,反手一劍。
這一劍角度刁鑽卻奇急,蘭齡幾乎灌注了身上所有的靈力,劍噗嗤一聲紮進了一團棉絮似的怨氣中,怨氣與靈氣對沖,劍身興奮地泛起一陣藍光。
男鬼慘叫一聲,随怨氣散去。蘭齡抽劍,心跳如雷,被風一吹才發現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這邪祟原來并沒有離開,而是隐藏在水面之下,方才它趁着蘭齡放松警惕,又是背對着自己,覺得來了機會,方才起了殺心!
還好這身體對怨氣較為敏銳,蘭齡又身經百戰,應對及時。感覺到怨氣的一瞬間,就已經出劍,那邪祟一擊被擊歪,砍下了一節木欄。
木欄邊緣粉碎,倘若把蘭齡換成一位真正的新入門弟子,此刻恐怕早就身首分離了。
厲驚春起身,冷眼看着蘭齡和那些邪祟,兀自掩蓋住心中海沸山搖,打量周圍的景色和自己身上的衣服。
蘭齡忍了一瞬,還是開口:“那隻邪祟,剛剛在我背後。”
你沒看見嗎?
蘭齡沒有怪他的意思,隻是有點奇怪。
厲驚春随意道:“我沒看見。”
真的沒看見?蘭齡有點掙紮,他覺得應該是能看見的,不過,出于教養,蘭齡還是相信了。
厲驚春擺弄了會兒手裡的劍,又古怪地看着蘭齡和他手裡的劍。
這地方,是蘭宅。
這人,是蘭齡。
蘭宅不是早荒廢了?蘭齡不是在仙門接客因花柳病死了?
要知道沒能報複蘭齡,是厲驚春問鼎仙門百家後最大的心結,厲驚春為此親自查過,親眼見過蘭齡的屍體。
可是現在,蘭齡站在自己面前!?還穿着十四洲的校服?自己十年前被趕出十四洲後就再也沒穿過那玩意。
而且,蘭齡的狀态,讓厲驚春十分陌生。
從前的蘭齡連個劍都拿不明白,若非那個蠢貨師兄幫他,他連門派都進不去。
但是剛剛,蘭齡竟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内發現身後有邪祟,并且出劍擊潰。
而且,還那麼從容沉靜。
厲驚春忽然道:“過來。”
蘭齡依言走近。
厲驚春:?
這麼聽話?
這不對,以蘭齡的脾性,此刻早已大罵賤人也敢命令我之類的話才是。此人見識如井底之蛙,即使當年厲驚春已成首席弟子,人人稱道,蘭齡也還是呼來喝去。
厲驚春心中懷疑愈發濃重,戾氣更甚,忽然擡手,一把捏上蘭齡的臉頰。
他剛剛從水裡出來,身上寒意未散,見了仇人又格外厭煩,這一下下手并不溫柔,捏得蘭齡臉上皮膚生疼。
厲驚春定神打量這張臉,的确極其熟悉,秀美惹眼,光是看着便極易被迷惑。目光走過眉眼,厲驚春忽然發現,這張臉有些稚氣。
厲驚春心中諸多懷疑連成一線,頭皮都麻了,他想起一種可能。
“你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