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突然被猛地推開，重重撞在牆上。刀疤鬼猝不及防，直接被拍成了紙片人，貼在門後。
“刀疤鬼！東家找你！”茶先生朝樓下張望。
“我……我在這……”一個虛弱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茶先生回頭，隻見一張薄如紙片的鬼影正從門闆上緩緩剝離，正是被壓扁的刀疤鬼。
見狀，茶先生強忍笑意，嘴角微微翹起，仿佛一下年輕了幾十歲：“東家找你。”說完便拂袖而去。
片刻後，刀疤鬼勉強恢複人形，站在顧語面前。他的身子還不時漏氣似的癟下去一塊，模樣甚是狼狽。
顧語皺眉：“你怎麼瘦了許多？”
“瘦點健康！瘦點健康！”刀疤鬼連忙賠笑，生怕她發現自己在門外偷聽。
“你帶人去把今晚來過喜緣茶樓的人都抓起來審問，一定要抓到那偷東西的賊！”顧語吩咐道。
刀疤鬼心中一動，眼珠轉了轉，計上心頭：“東家不用這麼麻煩，其他人都是老熟客，偷東西的人肯定是那群人間天師，是茶先生包庇他們！”
顧語沉吟片刻，覺得這話有幾分道理。她的發钗早不丢晚不丢，偏偏是在那群人進了鬼市後失蹤的，這巧合未免太明顯了。
“那夥人還在鬼市嗎？”顧語問。
刀疤鬼連忙點頭：“在！他們從門口那丫頭那兒買了冥燈，看樣子是要去河邊放燈！”
“帶路！”她猛地站起身，眼中殺意凜然，“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動我的東西！”
刀疤鬼心中一喜，他吃過虧一定要讨回來。雖然不能直接報複茶先生，但能借機整治茶先生的“同黨”，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
夜風拂過，吹得符九蕭的衣衫獵獵作響。他下意識地抿了抿唇，喉結上下滾動，似乎在努力吞咽下湧上心頭的那股酸澀。
遣走攝像師後，鐘意庭轉過身來，語氣平靜地解釋道：“我隻是希望你抛棄不開心的過去，重新開始。”
“為什麼？你為什麼笃定那些記憶會讓我不開心？”符九蕭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複雜情緒。不開心的記憶麼？他猜大概就是他想得的那樣了。
在等待鐘意庭回來的這段時間裡，他已經在腦海中将線索拼湊完整，最終得出了一個令他窒息的結論。
十四年前那場慘案，很可能就是他造成的！
這個推斷并非空穴來風。
其一，他的修為自十二歲起就停滞不前，而他現在的實力足夠在一夜間斬殺七百天師，也就說十二年也可以；其二，無論是鐘意庭還是爺爺，都在極力讓他遺忘過去。若他與慘案無關，這些刻意的隐瞞又作何解釋？
鐘意庭：“那段往事對你而言，确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符九蕭猛地擡頭，眼中翻湧着複雜的情緒。
“别鑽牛角尖。”鐘意庭歎了口氣。
“是因為那七百人……都死在我手上嗎？”符九蕭被自己沙啞的聲音吓到了，可是問完後他忽然有些後悔。
若那些人真的是自己殺的？他該怎麼自處？
鐘意庭瞳孔微縮，難以置信地望着符九蕭。站在對方的角度，這個推論确實合情合理，雖然真相并非如此，但那七百人的死，确實與符九蕭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鐘意庭的聲音有些發虛，仍舊試圖掩飾什麼。
“一個十二歲孩童，一夜之間殺害七百天師，符九蕭……”他想要說這不可能，卻又哽住了。因為當年的符九蕭，确實有這個能力。
符九蕭的眼眶漸漸泛紅，鐘意庭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是他殺了他們！
“我為什麼……”
鐘意庭上前一步，打斷他：“不是你想得那樣。他們是為那件法器犧牲的。”
符九蕭渾身一僵，這與他的猜測不一緻：“那件法器到底是什麼？”
“司命劍，掌控命運權柄的至高法器，地位堪比地府的生死簿。生死薄記錄人的生平，善惡行為，死亡方式，而那法器記錄人的命運。”
符九蕭倒吸一口涼氣。如此至寶，恐怕會引來各方觊觎。
鐘意庭繼續解釋：“你應該也發現了，人界幾乎沒有關于你們村子的記載。這是司命劍改變命運的結果。它似乎不願被人發現，當然這隻是我們的猜測，真實的情況隻有你們村子裡的人才知道。”
“三千年起，你們村子就世代供奉司命劍。每隔百年，都會選出一位持劍人。十四年前選中的人，就是你。”
符九蕭一驚，明明沒有十二歲前的記憶，可他恍惚看到了自己被選為持劍人的場景。
“儀式當天出了意外。等我們趕到時，七百天師大多昏迷，隻有少數人還清醒着。而你躺在血泊中，生死不知。”鐘意庭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中透着一絲痛苦，“是你們村裡人請求冥王，将司命劍封印在你體内。作為代價，他們獻祭了自己的性命，靈魂被封印在了玉佩裡。”
符九蕭低下頭，看向胸口的玉佩。原來這枚玉佩裡，不僅蘊含着冥王的力量，還凝聚着七百族人的魂魄。
這個認知讓他心頭一顫。這些年，他從來都不是獨自一人。真相雖然沉重，卻讓他找到了與過去和解的可能。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梳理整件事的脈絡：“所以當年是有人想奪取司命劍？還是說司命劍失控了？”
鐘意庭的目光變得深邃：“沒有人能真正掌控司命劍。所謂的操控，不過是借用其權柄罷了。當年必定有人想奪取它。”
符九蕭先是一驚，奪取司命劍的肯定不是凡人，必定是某個神，可随後他疑惑起來：“司命權柄聽上去很普通啊，能對神界有什麼影響？”
月光下，鐘意庭的側臉顯得格外冷峻：“單純的命運權柄确實無關緊要。但當它被煉成劍後，能在瞬間斬斷人界對衆神的信仰，于是便有了另一個作用——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