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枕山提前三個月開始準備,焦頭爛額地否定了無數禮物備選,最後還是毫無創意地選擇了紅玫瑰、蛋糕、和一個購買的禮物。
蛋糕是舒枕山自己親手做的,他知道冉步月嘴挑,嫌外面賣的蛋糕太甜。蛋糕上面歪歪扭扭地畫着兩個小人,一個高高的,一個頭發長長的,手牽着手。
舒枕山提前潛入冉步月的房間,将裡面布置好,然後去教室等他下課,随便扯了個由頭,要和他一起回宿舍。
冉步月推開門,震驚地愣在原地。
“生日快樂,小蛇。”
玫瑰花幾乎堆滿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花朵簇擁着一把長得像米其林輪胎的椅子,椅面上擺着一個蛋糕。
“O…M…G…”冉步月實在太震撼,目光呆滞地掃過浪漫的玫瑰,最後落到那把椅子上,難以置信地走近,“Bibendum chair……這是真的嗎?”
“你猜猜?”舒枕山享受地看着冉步月的反應,知道一定俘獲了他的心。
這把椅子是愛爾蘭女設計師Eileen Gray的家具設計作品,舒枕山前段時間托人在倫敦蘇富比拍下來的。Eileen Gray是冉步月最欣賞的設計師之一,舒枕山之所以印象這麼深刻,是因為冉步月曾向他分享過這位女設計師非常著名的建築設計作品——E-1027,一棟位于南法沿海小鎮的别墅。
E-1027是由設計師和她當時愛人的名字組成的。
E代表Eileen,10和2分別指第十個和第二個字母J與B,代表她愛人Jean Badovici的名字,同樣的,7代表G,也就是Gray。所以看起來,就像是她的名字擁抱着她愛人的名字。
懷着某些隐秘的心思,舒枕山選擇了這位設計師的作品,不能說完全沒有私心。
冉步月仍沉浸在震撼中,聲音呆呆的:“Shu,你知道Eileen的作品最高拍過多少錢嗎?E-1027裡面擺着的一張茶幾,拍了超過兩千五百萬……美金。”
舒枕山有些歉意:“我現在還沒那麼多錢,買不起藝術家親自使用過的,所以我買的隻是1928年的某一批量産樣品原型。”
“即使隻是量産原型,也足夠擺進藝術博物館了……不對,我不是想說這個。”冉步月遊魂似的飄到椅子旁邊,看着就這麼大喇喇地擺在昂貴藝術品上的手工蛋糕,看到巧克力小人牽住的手,後背更僵硬了一些。
舒枕山這才意識到,冉步月的反應好像不太對。
他好像被吓傻了。
冉步月擡起頭,漂亮的五官透出罕見的茫然:“呃,很謝謝你,但是…呃,在美國,你們對炮友都這麼用心的嗎?”
舒枕山:“………………”
浪漫滿屋裡,有人一片片地碎了。
場面一度很尴尬,足有十分鐘沒人動彈。
但那天之後,他們開誠布公地聊了一次,結束了這段令人啼笑皆非的誤會,确認了情侶關系。
後來冉步月也回送了禮物作為補償,不誇張的說,這是舒枕山收過的無數禮物中他最喜歡的一個。
也是現在最讓他傷心的一個。
二十九歲的舒枕山靠在大廈高層的夜色裡,回首數年前,扪心自問,是不是他們當初沒有成為戀人會更好。
他們可以不帶負罪感地上床,滿足彼此的欲望而不必向對方負責,他們可以獨立自由生長而不被綁定,也不會因為對方而被迫陷入險境,在人生的轉折點可以毫無牽挂地體面分開,甚至可以笑着祝福對方前程似錦,後會有期。
而不是像現在,連愛與痛的邊界都變得模糊,連陌生人都做得很勉強。
舒枕山想,冉步月天生是個散漫而理想主義的人,時常令人捉摸不透。他應該用畢生追求他熱愛的事業,成為聲名大噪的業界傳奇,順便享受人間歡愉。
冉步月可以有很多約會對象,但他不會建造屬于自己和另一個人的E-1027。
六年後的舒枕山對自己有了更清醒的定位,他不再愛冉步月,也不需要冉步月的愛。
既然冉步月隻需要床伴,那舒枕山可以争做最優秀的那一個。
舒枕山将厚實的合同輕輕放到破了一個大洞的床頭櫃上,疲倦地合眼——
合作和同床,至少有一個要成功吧。
畢竟這份合同的初稿,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拟好了。
而早在七年前,他們就已經同過床了,舒枕山理應更有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