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枕山寫完又一輪批注,盯着合同上“冉步月”三個字發呆,思緒不受控地拐進他一直刻意避免的陰沉角落——
現在是淩晨三點多,冉步月他們完事了沒?
那個小男模比自己稍微矮一點,但勝在年輕,肌肉練得很漂亮,單純得跟張白紙似的,連沒多少經驗這種事都往外倒。
不過看樣子,冉步月挺吃這款,撩人地跟小男模說“我教你”。小男模也挺呆萌,認認真真地承諾“我晚上一定用力”。
舒枕山比誰都清楚,冉步月其實撐不了太久,不經弄,容易累,用力過猛反而會逼得他應激。
冉步月真的會教他?會怎麼教?這愣頭青小男模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紀,會不會一學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像脫缰的野狗一樣毫無技巧地橫沖直撞,冉步月肯定會難受的……
“轟!”一聲沉悶的巨響。
舒枕山冷靜而緩慢地把拳頭從床頭櫃台面拔出來,意大利私人定制的木質床頭櫃被豁然錘開了一個大洞。
這麼多年過去,舒枕山早已接受冉步月會和别人約會的事實,分手後move on再正常不過。但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到是另一回事。
舒枕山陰暗地想,早知道他就應該假裝自己是Kelvin,至少假Kelvin能提供更高質量的服務。
畢竟不管他們如何争吵,如何互相冷臉,在床上他們都非常合拍。
最開始,他們吵架的主題總是圍繞着機器人技術問題。
團隊合作無法避免沖突和意見分歧,但舒枕山和冉步月吵得尤為突出。大概是因為每次他們其中某個人提出一個思路,剩下那個很快就能領悟對方的意思,如果贊成就皆大歡喜,如果意見相左,兩人便會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起來,硝煙很快會蔓延到草稿紙和白闆上,衆人得在旁邊觀戰五分鐘才能明白這兩個思維跳躍的家夥在吵什麼。
其他人在實驗室裡的時候,戰火很快就會席卷所有人,大家混戰一通,最後一方說服另一方,達成共識。但如果實驗室裡隻剩他們倆,事情就會變得不太一樣。
舒枕山已經忘了那次在吵什麼,好像在争論外骨骼是應該選擇占用空間較小的柔性電池,還是能量密度更大的锂電池,看起來是個簡單的二選一問題,但這個小小的選擇會牽一發而動全身,最終導緻兩人的設計方案相差甚遠。
冉步月闆着臉,在白闆上寫下公式的速度非常快,口條清晰地陳述自己的理由。舒枕山抱着手臂在旁邊看,聽到某個地方的時候眉心突然擰起,不甘示弱地拿起白闆筆框出質疑點,毫不客氣地進行反駁。
兩人以筆作劍,打得刀光劍影,血壓飙高。白闆一畝三分地被擠得滿滿當當,跟玩斯普拉遁搶地盤似的,最後兩個人不得不縮在所剩無幾的一小塊地方,肩膀和手臂時不時撞在一起,兩人皮膚都是滾燙的。
舒枕山突然意識到什麼,皮膚相觸的地方後知後覺炸開一串煙花,順着神經末梢迅速攀升。
那時離他們第一次上床沒過去太久,正處在舒枕山以為的“熱戀期”,稍許火星足以引起燎原大火。
這一下莫名其妙讓舒枕山聰明絕頂的大腦短路了,眼裡的公式和數字通通蒸發,隻剩下冉步月握着白闆筆的手指、一張一合的嘴唇、和他随意紮在腦後的小發揪。
舒枕山覺得自己多少有些智性戀,伶牙俐齒的冉步月非常性感,渾身散發着魅力。然而等他轉頭看過來的時候,舒枕山又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顔控。
“我算好了,你自己看吧,用纖維類柔性電池至少能節省35%的空……”話還沒說完,冉步月猝不及防被吻住了。
冉步月耳朵尖突然紅了,愣了幾秒後,艱難地推開舒枕山,嚴肅地控訴:“Shu,我認為你這是犯規的行為,你打斷了我的發言。”
舒枕山申辯:“沒有,我隻是想合法獲取一個發言機會。”說完,他開始一條條反駁冉步月的計算。
“……”眼看着冉步月的臉色黑下去。
結果就是冉步月以牙還牙,狠狠地堵住了舒枕山的嘴。
不知道後來兩人是怎麼拉拉扯扯地回到宿舍的,剛進房間,兩個年輕男孩便瘋狂地吻到一起,從門口到床邊沒幾步路,一路走一路脫,齊齊摔進床裡時兩人身上已經不剩什麼。
大抵是因為這個懸而未決的電池問題,兩人心裡都憋着氣,誰也說服不了誰,誰也不甘落于下風。冉步月抿着唇一聲不哼,舒枕山就想方設法逼他示弱,冉步月報複性地一口咬在舒枕山肩膀上,兩顆犬齒尖尖的,跟條毒蛇似的嵌進皮膚,舒枕山硬是咬着牙關捱了過去。
一方強,另一方就更強,循環往複。沒人喊停,沒人求饒,沒人屈服,不像上床,反而像打架。
那次實在過激,弄濕了大半張床,身上全是對方蓋的戳。第二天,實驗室的夥計們驚訝地發現,平時最勤奮的兩個中國人都很晚才到實驗室,而且一個比一個裹得嚴實。
大家打趣地問發生了什麼,生病啦?結果他倆指着密密麻麻的白闆,異口同聲地問,公民們,你們給評評理,哪種電池方案更合理?
後來類似的事又發生過很多遍,他們無法說服對方,就試圖在床上征服對方。但即使在床上,他們也分不出勝負,通常結果是兩敗俱爽。
抽幹所有體力後,兩人疲倦而舒服地依偎在一起,一覺香甜好夢到日上三竿。
那時舒枕山想,這戀愛談得真是有滋有味,老婆、對手、寵物蛇,一次性養齊全了。
直到後來冉步月的生日,舒枕山才啼笑皆非地發現,自己真是錯得離譜。
即使是第一次談戀愛,舒枕山也從各種影視作品和身邊朋友身上學到,伴侶的生日是非常重要的,需要特别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