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步月把方巾從舒枕山手中抽出來,稍微靠過去一點,淡淡地問他:“所以要怎麼折?”
舒枕山不動聲色把目光從冉步月身上挪開,抖開自己的絲綢方巾,說:“我教你。”
這是他第一次見冉步月穿西裝,多看兩眼也是人之常情。
今天是團隊裡博士生學姐的婚禮,平時整天穿學校連帽衫的nerd們翻箱倒櫃找出了自己最正式的禮服,搖身一變,各個都拾掇得光芒四射。
天之驕子們從小就沒少參加這樣的場合,打扮起來得心應手。但對冉步月來說,這是頭一次。
冉步月獨自遠赴重洋念書,彼時不過十八歲,性格孤僻,不愛講話,像朵長在角落的蓮花苞,生生嫩嫩的,一掐就能出水。
如果到了迫不得已要開口求人的時候,他大多數時候都會問舒枕山。
就比如現在,他問舒枕山口袋巾要怎麼疊,瘦巧的下巴微微仰着,語氣平靜。
撒什麼嬌啊。舒枕山看着他,面無表情地想。
舒枕山将冉步月對他的親近歸結于雛鳥效應,當初在半夜的實驗室裡抓到冉步月的人是自己,而自己恰好也是中國人,恰好成為整個學校裡第一個對冉步月施以關懷的同鄉,冉步月因此和他走得更近。
同胞之間惺惺相惜是正常的,撒嬌就不太對味了。
冉步月買的方巾是最基礎款,白色亞麻,不貴,但足夠經典。
舒枕山教他疊好,幫他放進胸前口袋。冉步月低頭扒拉了一下,評價說:“像兩隻奔跑的兔子耳朵”。
就是在這一刻,舒枕山覺得冉步月逾矩得過分。
這薄薄的、似乎總是懶得張開的淡色嘴唇,怎麼能夠說出這樣招惹人的話。
叫人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了。
舒枕山覺得自己像個風筝,原本自由自在地飛翔天空,不知怎麼來了個壞小孩,拽住了他的線,往下扯線,他就降低一點,往遠了放,他就升高一點,就這麼起起伏伏,壞小孩也不放手。
真挺壞的。
婚禮在草坪上舉行,陽光溫暖,彩色的氣球随着清風碰在一起,在舒枕山心裡咕嘟咕嘟煮泡泡。
新娘新郎攜手走過鐵藝拱門,賓客們鼓掌歡呼,彩色紙屑漫天落下。冉步月安靜地舉起手機拍照,唇角揚着笑。舒枕山偏頭看他,看彩帶正好落在他略長的發梢。
幾個月前,冉步月開始留長發。
當時他們在看學生樂隊表演,台上的男吉他手留了一頭金色長發,很野很酷。
類似的表演舒枕山看過太多,所以興趣不大,但他注意到冉步月看得很入迷,目不轉睛。
他總是可以敏銳地發現一些冉步月的愛好。大家都以為Ran隻對機器人和機械設計感興趣,但其實不是的,大抵因為冉步月總會用不明顯的方式洩密給自己。
“喜歡吉他?”舒枕山幾乎是貼在他耳邊問的,因為音樂很吵。
冉步月搖搖頭,過了會兒才說:“我中學時也留過長頭發。”
“噢。”舒枕山端詳着冉步月幹淨清爽的短發,很自然地說,“那就再留長啊。你留長發會很好看。”
這是舒枕山通過客觀評估得出的結論,不摻雜任何主觀因素,所以很值得采納。
冉步月不太相信地問:“真的?”
舒枕山有點想說“假的”,因為從客觀上來說,冉步月不管留什麼發型都很好看。
沒想到冉步月真的采納了他的建議,從那天起開始留長發。
随着冉步月的頭發一寸寸長長,舒枕山覺得自己在被一點點攥緊。
到婚禮這天,冉步月的頭發留得不長不短,正處在所謂的“尴尬期”,舒枕山卻覺得一點都不難看,半長的頭發軟軟地搭在耳朵尖,看起來像乖乖的中學生。
乖學生穿着正裝,漂亮的臉上挂着事不關己的表情,勁兒勁兒的。來往賓客都會多看他兩眼。
機器人社團的大家聚在一起閑聊,聊到穿搭,組裡的意大利美男子眨眨眼睛,風情萬種地問:“你們知道胸袋方巾的暗語嗎?”
大家表示好奇,他滿意地抽出自己胸前的口袋巾,優雅地進行示範。
美男子說,和女士們的扇語一樣,男士方巾也有自己隐秘傳情的語言。
将方巾折疊在手中意思是“我想和你講話”;将它掠過眼睛的意思是“請寬恕我”;掠過額頭是指“我們正在被監視”;放在肩上是“跟我來”;将方巾繞在食指上是“我和别人訂婚了”;繞在無名指上是指“我已婚”……
接着,他随手拉過身邊的金發女孩,輕輕将方巾擦過女孩的臉,暧昧地講解道:“用方巾輕蹭對方的臉頰,意思是……「我愛你」。”
女孩頓時笑起來,在起哄的聲音中和他接了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