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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

布魯斯的舌尖在上颚輕輕的碾碎這幾個單純的音節，視線注視着眼前幾個緊張到嘴唇都有些發白的孩子。

他沒想到他會在這些孩子們嘴裡聽見這些話。

是的，布魯斯從不懷疑克拉克的危險性。

這個在人群中尚且能做出還算精妙的僞裝的僞人，在他的面前其實很少會進行刻意的遮掩。

就像是初次見面就毫不掩飾的對他莫名其妙産生的親近和好感，克拉克在他面前的時候，其實大多數時間都有一種有恃無恐的天然。

布魯斯确信克拉克大抵是知道自己的異樣的，但在面對他的時候，克拉克幾乎從不僞裝。

這不難發覺。

畢竟一個想要僞裝的人就算是想要表達親近，也不會二十四小時的粘着一個人，一刻不停的關注一個人。

從上學到放學，從課堂到衛生間，克拉克的身影在他的身邊幾乎無處不在。

就連解決生理問題——

事實上從轉學到這裡的第一天開始，布魯斯就堅決不讓克拉克陪同自己來衛生間了。

但那絕對不是什麼所謂的個人空間作祟，隻是單純的，布魯斯沒能料到一個在他面前完全不加掩飾放飛自我的家夥能做到怎麼樣的地步。

布魯斯沒料到克拉克會想要跟着他進同一個衛生隔間。

如此的自然，似乎這種和同性男同學擠一個衛生間是理所應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布魯斯幾乎是眼睜睜的看着克拉克跟在他的身後走進衛生間，又緊跟着他走進單獨的小隔間。

克拉克貼心的幫他關上門鎖，掀開閉合的蓋子，然後用一種非常平靜的眼神看着他，等着他解決生理問題。

“還有八分鐘上課。”克拉克如此開口。

和平靜的語氣截然不同的，是布魯斯從他眼裡看到的絲絲縷縷對‘布魯斯韋恩居然會上衛生間’這件事情的好奇。

沒有遮掩。

他幾乎就把‘認真觀察’這幾個英文單詞刻字在臉上，非常光明正大的在低下頭看着布魯斯被包裹在布料裡的某個部位，手裡攥着從兜裡掏出來的濕巾紙，視線專注。

布魯斯：“…………”

說實話，那一刻布魯斯是真的有點窒息。

誠然他在重生之前，超人還沒撕毀假面之前，和超人是一對誰看了都說‘關系真好啊’的摯友。

那麼多次戰鬥，那麼多次險境，兩人之間彼此經曆過生死，可以說從内髒到外在，沒有什麼是沒有被互相觀察過的，布魯斯身上哪裡有顆痣超人都絕對一清二楚，而布魯斯韋恩花花公子的塑造為了接近真實，大庭廣衆脫.衣.舞都跳過，其實本人的恥度壓根沒那麼高。

但是——但是！這絕對不意味着他能在正常的情況下，和克拉克肯特擠占一個衛生間隔，在克拉克灼灼目光之下若無其事的解決生理問題。

不是，知道你沒遮掩，知道你非人類，知道你的生理構造和普通人類不一樣，但是你倒也不必把好奇表現的這麼明顯對吧？

布魯斯捏緊了拳頭。

他忍了一下，他發現他忍的實在艱難。

“克拉克……”

好奇的氪星小怪物擡了一下頭：“？”

兩隻幼崽安靜對視。

布魯斯委婉：“你能不要這麼看着我嗎？”

閉上眼睛，或者幹脆出去，二選一。

布魯斯覺得克拉克是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的，畢竟他隻是一隻氪星人，不是一個傻子。

水藍色和鋼藍色對接了一小會兒。

克拉克怔愣了一下，随後大概是終于意識到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布魯斯從他的眼裡看到了一絲恍然大悟。

布魯斯覺得克拉克應該是懂了。

他等着這個沒分寸感的家夥開門出去，畢竟如果隻是站在門外，其實他也并不介意。

但他沒等到克拉克開門。

他甚至沒等到克拉克轉身。

這個不知道是裝傻還是真傻離譜的家夥似乎覺得布魯斯韋恩之前的委婉明示是因為不會解背帶褲的扣子在向他暗搓搓的求助。

完全不同的物種差異讓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到底意味着什麼，在短暫且完全沒有必要的‘悟了’之後，理所當然的，他開始試圖伸手——

布魯斯：“…………”

毫不客氣的說，這一刻，他簡直汗毛倒豎。

布魯斯幾乎是在大叫：“克拉克！！”

自以為貼心的卡爾得到了布魯斯忍無可忍的一個迎面大拳頭。

卡爾被直接強行推出了衛生間。

而作為另外一個當事人，布魯斯根本不想去回憶那天自己沉着臉出門的時候，克拉克到底是怎麼頂着一副擔憂的表情帶着他飛快洗手，烘幹水分，然後背着自己秒速沖刺去醫務室去和醫生咨詢拳頭打人是否可能會造成骨頭挫傷的可能……

在那之後，布魯斯沒再同意過和克拉克一起去衛生間。

他一點也不想成為克拉克就‘人體解決生理問題’這一課題的觀察目标。

但布魯斯沒想過自己會因此在衛生間被同學找上。

雖然想想其實也不意外，畢竟克拉克是真的很黏布魯斯韋恩。

莫名其妙的親近感催化了他離譜的行為邏輯，早一個月布魯斯絕對不會想到有朝一日克拉克會每天早起一個小時來學校，就為了在校門口蹲點從阿爾弗雷德手裡接走他，然後又在放學之後非常認真的把他一路從人群中塞進車裡。

克拉克粘他真的很緊。

那是一種奇妙發酵的，混雜着太多類似于好奇、信任、傲慢、觀察一類的情緒。

有些時候布魯斯甚至覺得克拉克搞不好是在他的身上覺醒了什麼奇妙的愛好，比如說過家家之類的。

否則這真的很難解釋克拉克到底為什麼能如此自然的接手他所有的日常生活，甚至一天到晚的用自己不多的零花錢在選擇範圍内盡可能購買更貴的小點心，然後随時随地的在他嘴巴空下來的時刻，把這些對于克拉克來說昂貴的小零食遞給他，然後自然的在他吃完之後給他擦手。

布魯斯沒有拒絕的理由，就算他因為病毒的影響和重生前的身體情況對進食幾乎全然屬于消極的态度、全無半點欲望，僅憑借想弄清楚克拉克的目的這一點，他也不會拒絕克拉克的投喂。

而抛除去自身的原因，克拉克挑選的品位的确很不錯。

在幾次嘗試之後就發現了布魯斯對巧克力的喜好，并且修改了對于零食的選購偏好。

味道不錯的點心，來者不拒的态度，讓布魯斯三周胖了五磅。

如此離譜的體重變化，布魯斯自己察覺不到是不可能的。

原本因為進食稀少而導緻細瘦的指節在逐漸的被血肉豐滿，而與之相同的，是被布魯斯逐漸圓潤的積極信号催動的越發興緻勃勃投喂的克拉克。

饑餓在學校是和布魯斯完全絕緣的——克拉克對他的身體狀态抓的很穩，幾乎是感覺到口渴的上一秒就會有水被送過來，饑餓的前一刻就會有小零食偷偷塞給他。

這家夥堪稱無縫的插入了布魯斯韋恩的生活，并全面的把自己的存在感覆蓋到他在學校的每一分每一秒。

如此的行徑之下，布魯斯并非察覺不到克拉克對他的那種奇妙的占有欲。

不多，隐隐約約的，但是在特定場合足夠鮮明。

克拉克從不拒絕布魯斯韋恩的廣泛社交，但他不太允許其他人的過度動作，就連在布魯斯身邊大幅度的活動都會被他長久的注視。

足夠安靜……也足夠吓人。

布魯斯不是被注視的一員，但作為一切的導火索、和克拉克關系最近的人，他其實知道孩子們在害怕什麼，也其實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想要知道一些信息，接觸這些孩子會是更好更快捷的選擇。

畢竟有些信息完全是依靠時間來堆砌的，任何一個偵探在探索獲取消息的時候，都不會忽視曆史旁敲側擊的訊息。

但同時……其實他也知道，這些孩子們其實不應該接觸他。

克拉克肯特很危險。

正确。

克拉克肯特會傷害布魯斯韋恩。

錯誤。

他不會。

他，暫時還不會。

就算是曾經的卡爾艾爾，在真正的撕開假面之前也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僞裝期，在興趣消散之前也不會主動結束遊戲。

而現在這個——他看起來是一張白紙。

還是一張對布魯斯韋恩有着微妙關注和占有欲的白紙。

沉迷于過家家的遊戲，幾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布魯斯韋恩這裡。

作為這種過于濃厚關注的直接接受者，布魯斯知道，克拉克不會在意那些孩子們對他的接觸。

或許他可能大多數時候有所隐藏，但一個人的本質是不會變的，會一點一點的在言行之間自然的流露。

非人的傲慢潛藏在僞人的皮囊之下，那一種不自知的忽視和居高臨下。

克拉克隻關注布魯斯。

所以隻要孩子們的舉動不會影響到布魯斯韋恩的身體狀态，克拉克就不會有主動的過激行為。

布魯斯韋恩是天真單純什麼都不懂的小傻子，他需要，也一定需要克拉克的照顧和關注。

這是在布魯斯的默認和克拉克不自覺的行動裡營造出來的隻有兩個人的繭房。

克拉克在玩過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