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着的、低沉的哭聲從顫抖得無法合攏的雙唇中溢出,在漆黑的夜色中不斷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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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夜黑風高。
海月快步走在門派幽靜的小路上,不時警惕地查看周圍的情況,确認四下無人後,進入了商陸居住的小院。
小院面積不大,但院内的房間錯落分布,遮擋視線,使人不能一眼看清院内景象。
她繞過兩間廂房,來到位于院子西北角的書房附近,隻見前方不遠處書房的房門敞開着,昏黃的燭光從房門和窗戶中傾瀉而出,在地面投射出兩團光影。
海月默默攥緊被冷汗浸濕的手掌,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
書房正對門口擺放着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上面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桌子後面立着巨大的山水畫屏風。
商陸後腰頂着桌子,面朝門口站立,見海月出現在門口,嘴角輕扯,笑着說:“來啦!”
海月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門外,漆黑一片,再一回頭,隻見商陸已悄無聲息地貼了過來,伸手攬住了她的腰。
“啊!”海月吓得尖叫出聲,用力推搡着商陸。
商陸輕笑了下:“看把你吓的。”随後松開海月,走到門口,雙手抓住兩扇房門,開始向中心閉合。
門縫越來越窄,最終将商陸陰翳的面容掩在門後。
啪!
房門被徹底關上。
海月身形一抖,轉身面向商陸,不斷向後退着。
“難得主動約我相談。”商陸不斷向前逼近,“說吧,找我什麼事?”
“我、我不想繼續了,被、被别人看到了不好。”海月後腰撞到身後的桌子停了下來,“門派這麼多女弟子,總有願意陪你的人,所以你以後還是另尋他人吧。”
商陸湊近海月,輕嗅了下她身上的脂粉香,邪笑了下:“可我就喜歡你啊!”
“我、我可以向掌門告發你。”
“你去啊!”商陸挑了挑眉,滿不在乎,“那種事需要兩人配合,你不心甘情願,我也孤掌難鳴呀!到時候看看有多少人相信你的話。”
說完用力一推,将海月推倒在桌子上,随即俯身壓了上去。
海月用力推搡着、掙紮着,桌上的物品被掃落在地,嘩啦作響。
“你、你放開我……”
轟!
嘩啦!
一股渾厚的力道襲來,桌子後面的屏風被撞碎。原本被屏風遮住的書房後門也随之顯露出來。
門闆盡碎,木塊散落。
身材高大的陸英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施展法術,将商陸掀翻在地,在其準備起身之際,一腳踹了上去。
“敢碰我的徒弟!誰給你的膽子!嗯?”
他說完繼續對商陸拳打腳踢起來,每下都用盡全力,不一會兒便将對方打得口吐鮮血。
商陸感覺餘光中有人影晃動,擡眸看去,隻見白決明、白蘇從那破損的小門走了進來。
白蘇走到海月身邊,關心道:“海師妹,你沒事吧?”
“我沒事。”海月滿含歉意地說,“對不起啊,之前你們交代的說辭,我一緊張全忘了。”
“沒事,不重要。”
白決明沒有阻止陸英暴打商陸,就這麼默默地縱容着他打了一會兒才語氣冷淡地說了句:“陸師弟,可以了。”
陸英向後退了兩步,但仍眼神犀利地瞪着商陸。
商陸坐起身來,擡手拭去嘴角挂着的血,視線依次掃過屋内衆人,最終落在距離自己三步之遙的白決明臉上。
“我有一事不明,以白蘇的修為若在書房外活動,我不可能沒有一絲察覺。掌門師兄你做了什麼?”
“設置了隔音法陣。”
“怪不得,還真是考慮周全啊。”
白決明面帶怒容,用充滿壓迫感的眼神凝視商陸:“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你們不都在門外聽到了嗎,我無話可說。真要說點什麼……掌門師兄你準備怎麼處罰我?這種你情我願之事,按照門規,我最多杖責二十、關禁閉,我應該沒記錯吧?”
白決明面無表情地俯視商陸,雙眸中仿佛蒙上一層厚厚的霧,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
他向前邁出沉穩、但令人窒息的步伐,一步步靠近商陸,最終在其身邊停下。
屋内一片沉寂,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感。
商陸低頭看着已經走到身邊的白決明的黑靴,視線逐漸上移,最終,擡頭對上了他那雙燃燒着怒火的眼睛。
啪!
一記巴掌扇了過來,力度之重,直接将商陸扇倒在地。
商陸側躺在地上,擡起上半身,用手背拭去嘴角新流出的一抹鮮血。
白決明厲聲呵斥:“你管這叫你情我願!”
商陸沉默着,沒有回應。
“按照門規,是嗎?”白決明眼神一凜,語調故意顯得有些恣意,“那我從今日起就修改門規,對你進行重罰!至于罰到什麼程度?那就罰到讓門派弟子望而生畏,不敢再犯!你覺得如何?”
商陸大驚失色,脊背滲出一層冷汗,急忙跪着向白決明腿邊靠近。
“掌門師兄,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念在我這些年兢兢業業,對門派做過不少貢獻的份上!或、或者念在我妹妹曾在門派任務中犧牲的份上,就饒過我這一次吧!”
“你有何臉面提商師妹!她當年為了蒼生與疫鬼大戰而亡,你卻對你的師侄做出此等禽獸不如之事!”
商陸低頭不語。
“陸師弟,你把商陸押入大牢,擇日公開處刑!”
白決明說完走到書房門口,拉開房門,讓屋外幹淨、清新的空氣吹入房中,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陸英将有些腿軟的商陸一把拽起,離開了書房。
“我們也走吧。”白蘇對海月說。
海月看着前方幾人漸行漸遠的背影,憂心忡忡地問:“你說……掌門會徇私嗎?”
“放心吧,我爹不會徇私的!這次不會給商師叔散播謠言的機會的,所以你大可放心。如果你還覺得不放心,我們可以找個不惹人生疑的理由,把你轉入我姨母的幻鏡派。你可以在那裡開始全新的生活。”
掌門夫人紀佩蘭的姐姐紀澤蘭是幻鏡派的掌門。幻鏡派全是女弟子,且距離洛州山遙路遠。
“真的可以開始新生活嗎?”
“隻要你願意,随時都可以。沒有什麼工作、什麼城池是必須鎖死待一輩子的。”白蘇看向海月,語氣堅定地說,“人活着,開心最重要。”
“好,我會好好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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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時辰後。
懸濟派地牢内一片漆黑,月光透過房頂狹小的天窗照射進來,在下方污濁的地面上投射出一塊方影。
商陸一條腿屈起,一條腿伸直,手腕、腳腕上均拴着鎖鍊,雙手下垂随意地癱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
四條鎖鍊的另一端分别固定在兩側的牆壁上。
他靠着身後冰涼的牆壁,目光呆滞地看着牢籠的栅欄。
一陣腳步聲傳來。
商陸擡眸看向栅欄外,隻見白決明獨自一人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