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堂擡手為她拭淚,感受到清透的肌膚上淚意綿綿不止,他側頭吻在她頰畔。溫熱的唇瓣吻去冰涼淚水,手掌将她的素手緊握,擡起纖指,一枚鑽戒戴在無名指上。
教堂内掌聲雷動,花瓣如雨再度灑落,帶着對一雙璧人的虔誠祝福。
婚車早已等候在教堂外,漆亮勞斯萊斯車頭裝飾着九十九朵白玫瑰形成的花簇,尤加利葉作點綴,墨白二色雅緻高華。
盛堂抱着他的新娘走出教堂,身後跟随一衆賓客,笑鬧着,朱文為他打開車門,他抱着遂晚坐進車裡,圍觀的摯友不肯放行,舍不得婚禮就此行至尾聲,紛紛圍在車窗前,看清麗的新娘與她俊朗的先生。
報社記者從四周湧上來,鎂光燈頻閃,十數架相機記錄這矚目又羨煞旁人的送親時刻。
盛堂隔着車窗揮手緻意,西裝上别着的白玫瑰襟花映襯下,他眉眼溫潤成熟。民國三十一年,他二十二歲,正式成為心上懷念多年那位小姐的丈夫,色授魂與,心愉于側。
頭車之後跟随好長一列車隊,依次停泊在聖心大教堂前,占據一德路的一段。賓客坐進車内,由車隊将新郎新娘送至盛公館,完成送親儀式最後一程的相伴。
朗桢并未打算上車,挺拔深沉的背影朝遠離車隊的方向走去,“0001”号專程等在那裡,一個相較之下不起眼之處。
“大哥!”韫祎追上他,他今年升任外交總長,身份與氣度更加非同凡響,自然人也更為忙碌,鈞責在肩,不容懈怠。韫祎和瀚普結婚後移居新宅,兄妹二人很少再照面。
“大哥,你不跟随車隊一起去送親了?”韫祎問。
“嗯,衙門裡還有事。”朗桢道,又同妹妹講,“若是有機會,替我跟羅浮還有……遂晚,道一聲新婚快樂。”他的嗓音常是磁沉的,此際依然如此,聽不出什麼異樣。
韫祎道,“好吧。不過大哥,差幾年你也年至而立,你比羅浮年長,他已成婚,你難道仍舊日日忙于政務、不為自己的終身大事考慮嗎?”
“你就沒有過心上人?”
這将朗桢問的讷然。一縷隽永而微帶苦澀的回憶伴随情愫在心底蔓延,消融時無果的哀苦依舊濃郁。
心上人,自是有的。她如窗前一株潔白的海芋百合不慎驚擾了他的心,那一瞬他恰巧凝視,餘生都要印在心上了。
那是一種質純高潔的花兒,令他欣賞和愛慕,花語是虔心,同心,還有——遺憾。
朗桢搖了搖頭。他見韫祎禮裙下還踩着高跟鞋,隻同她說:“快上車罷,站久了要累的。”
他發出很輕很輕的一聲歎息,輕的隻有他自己能夠聽見,又仿佛在對自己說,我這個人,固執得很,既知鐘情,便不會移情。我大約,終生都不會婚娶了,如是也算一種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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