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渺下課的時候，趙晨陽已經在樓下的花壇邊等他了。

兩人默默走着，出了校園，在路口等着紅燈過去。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電瓶車，自行車和行人烏泱泱地停在路口。車子一輛接一輛地在人們眼前飛馳而過。

每個人都在迫不及待的回家去。

倦鳥歸巢，遊魚思淵。誰都想有自己的家。

趙晨陽說買個房子，大陽台上養幾十盆多肉。其實他也不是很喜歡多肉，當初隻是在菜場邊上随手買的，養着養着就成了習慣。習慣是可怕的，不知不自覺間就投入了感情，産生了依賴。他跟趙晨陽也一樣，早已習慣了彼此的陪伴，并且在日漸相處中對對方的感情不受控制地加碼。

他能感覺到趙晨陽對他的愛，同時，在他的角度，趙晨陽勤勞，聰明，果敢，有做大事的眼光和魄力，他很難不被他吸引。在日複一日的親密相處中，愛情逐漸萌芽，生根，枝繁葉茂。

他開始患得患失，每天都希望他的秘密永遠不被人知道，甚至想象着趙晨陽知道了也依舊接納他。但随即又覺得不可能，或者說當下他可以接受，愛情一旦冷卻，趙晨陽還是會計較，他們會翻舊賬，吵架，直至彼此厭倦……

也許他應該早點離開，兩人還能有個體面的結束。但當趙晨陽給他發來樣闆房的照片時，他又忍不住偷偷保存在手機裡，設想着買什麼樣的家居，用什麼樣的色彩填滿它。

趙晨陽今天沒有買菜，在小區門口打包了三個菜就跟鐘渺上樓了。

“你看咱們這小區老了，住的全是上了年紀的。老年人不像年輕人愛在外面吃，一到飯點，炒菜的聲音都傳出來了，我有時候還在廚房聞到了隔壁做飯的香氣。我幾乎每天都知道他們吃什麼。”

這是趙晨陽這兩天以來第一次主動跟他說一些除工作外的閑話。鐘渺笑了下，回道：“他們今天吃蒜香排骨。”

“你也聞到了呀。”

“這位奶奶廚藝很好，他的孫子才三年級，又高又壯。”

“你怎麼知道？”

“我有次遇見他們在樓下騎自行車回來，我幫忙開了大門，那位老奶奶就跟我閑聊了一下。”

“不過為什麼最近樓下大門老鎖着啊？”

“最近有小偷，聽說有人車庫被撬了，電瓶車被偷了。咱們同學在這附近的小吃街吃飯還被扒了手機。”

趙晨陽詫異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小區的保安說的。”

“保安你都認識了？”

鐘渺抿唇笑了笑，其實是因為他被狗仔偷偷跟蹤到小區門口，保安攔住他好心告訴他的，讓他出門保管好自己财務。

趙晨陽又道：“你要是喜歡這片小區，我們也可以看看這裡的房子，但就是面積太小了。”

鐘渺蹙起眉毛又開始沉默。

趙晨陽說：“你看，在我心裡，我是想永遠跟你在一起的，我想跟你下了班在屬于自己的房子裡生活，就跟所有人一樣，吃吃飯，做做家務，看看電視。再種上一些花花草草，養一兩隻小貓小狗，我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我很滿足。你說要我尊重你，我一直都很尊重你，買房子寫兩個人名字是因為我們之間不需要分的太清楚。你說你不想占我便宜，這話我聽着特别刺耳，我們是一個整體，可你打心裡跟我是生分的。你把我們之間算得太清楚了，我不高興。也許我想你可能有顧慮，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你放心，你所擔心的事永遠都不會發生。我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放棄對你的感情，我發誓。”

趙晨陽一口氣說了那麼多，鐘渺靜靜聽完，千言萬語在嘴裡滾了一圈才問道：“我顧慮什麼，你知道？”

“我知道。”

鐘渺垂眸扯了扯嘴角苦笑：“不，你不知道”

趙晨陽定定地望着他：“那你告訴我，你顧慮什麼？”

鐘渺眼底閃過一秒痛色，“趙晨陽，我甯願分手也不會告訴你。”

“那就不要說。”趙晨陽斬釘截鐵地說。

“你會怪我的。因為我應該告訴你的，對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再說你顧慮什麼，我都知道，”趙晨陽握住鐘渺的手，輕聲說：“我不介意。”

鐘渺紅了眼眶，趙晨陽笑着說：“哭什麼，這就感動啦？那我還有大招呢。”

說完從兜裡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是一枚素圈戒指。

鐘渺怔住了，眼看着趙晨陽單膝着地，仰頭望着他：“畢業以後，跟我結婚吧，鐘渺。”

他吃了一驚，騰地站起，強穩住心神，連忙扶起趙晨陽，有些語無倫次：“你，你是認真的嗎？你别開玩笑！我們還小還都是同性，不要這麼幼稚好不好？”

趙晨陽站起，抿緊唇看着盒子裡的戒指固執地說：“哪裡幼稚了，我先跟你求婚不行嗎？還有一年半就畢業了，咱們那會兒就去米蘭結婚，我都想好了的。”

鐘渺扶額，“趙晨陽，哪有人像你這樣。”

“哪有人像你這樣。買房子不要，買戒指也不要。那你說畢業以後你要跟我分開住嗎？”

鐘渺一時無語，趙晨陽看着成熟，有時候還是有點孩子氣。确實，他們還都是沒出社會的半大孩子，羽翼未豐就想着一輩子，過個幾年還不知道是什麼光景。

“你真的想買那個房子？”

“對呀，我挑了半天，咨詢了很久呢，我發你的那個是我覺得最好的，戶型好，地段好，市中心附近，隔條馬路就是大型的商業廣場，旁邊還有新修的公園，未來還要修地鐵，所以這個小區賣的很火的，我怕去晚了，買不到好樓層。”

看着趙晨陽的樣子，終究軟下心來“那明天去看看吧。但要買的話，錢咱倆一人一半。”

趙晨陽心又涼了，“搞了這半天，怎麼你還是不信任我。不然這樣，你非要出，出一點點意思意思行了。”

鐘渺忙說：“我有錢的，小時候我爸媽給我買過一個保險，滿18歲就可以取錢了。我一直沒有去取過......”

“不行！”趙晨陽打斷他，“那是你爸留給你的，還是不要動，咱們又不是沒錢，非得這樣嗎？”

鐘渺笑笑：“可是它隻是一個保險，遲早得取出來。放在那裡也會貶值，不如用來買一個好房子等着他升值。”

趙晨陽還想說什麼，鐘渺又搶先道：“趙晨陽，這是我的底線。要麼就隻寫你的名字。”

趙晨陽捏着戒指盒想了一會兒：“那你收下這個，反正你畢業後都跟我一起住的，那我們肯定也要結婚的。”

“這個你先收起來，等，”鐘渺頓了頓，“等未來我們雙方父母都肯定了我們的關系，我再收。”

趙晨陽握緊盒子：“好，等國慶時候我就帶你回我家看看。”

鐘渺笑了一下，哀傷籠上心頭，十月啊，是不是太早了。

第二天，趙晨陽和鐘渺就去看了樣闆房。銷售看到兩個年輕的小夥子一起看房隻愣了一下，以為今天這單又要白忙活了。出于職業素養，還是熱情地笑着為他們介紹整個房間的戶型和面積。

銷售把他們當成兄弟倆了，鐘渺沒在意，隻專心地看着房間裡的布局。确實如趙晨陽所說，這個房子戶型不錯，155平，三室二廳二衛，還有個超大的陽台。

鐘渺正仰頭看落地窗的樣子，趙晨陽趁銷售出去打電話的時候，湊在鐘渺耳邊調笑道：“叫聲哥哥來聽聽。”

此人混不吝的勁兒又來了，鐘渺不理他，轉頭就走，趙晨陽跟狗一樣貼過來。

“叫一聲嘛。”

銷售拿着電話走進來，趙晨陽又一本正經起來。

“兩位看的怎麼樣？還是要快點做決定，這個樓盤太搶手了，好樓層真的不多了。”

趙晨陽清清喉嚨：“弟，我覺得這個不錯，當你的婚房挺合适。”

銷售也眉開眼笑道：“原來是要買婚房呀？您弟弟長得太年輕啦，我還以為是高中生。”

鐘渺有些臉紅，輕聲說：“我們還要再考慮考慮。”

銷售連忙說開始饑餓營銷說好房不等人，趙晨陽聽得恨不得當場簽合同。

鐘渺無奈，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哥，我們先走吧，回家再商量下。”

趙晨陽嘴角笑得都快揚到天上去了，這才摟着鐘渺出去。

其實他覺得這個房子還不錯，他把銀行卡都準備好了，但是還是聽鐘渺的。

在外面吃着晚飯，趙晨陽還想再勸勸鐘渺，但是鐘渺覺得價格略貴，兩人商議着明天再去看看别的樓盤，飯吃到一半，就接到了家裡的電話。

媽媽突然說要來S市看看，讓趙晨陽明天下午去火車站接她。

趙晨陽還在發愣，媽媽就挂了電話。

家裡離S市不近，媽媽大老遠的過來是有什麼事？關鍵是母親一來，肯定會來他們這裡，她應該會留下過夜吧？

趙晨陽正思索着，鐘渺說;“我們回去收拾下吧，你媽媽來，家裡太亂了。”

兩人一回去，就先打掃了下客廳和衛生間，鐘渺把挨在一起的洗漱用具和毛巾分開放置。回到卧室，把衣櫃裡自己的衣服又一一拿出來。趙晨陽緊皺着眉頭看着他，實在忍不住，走過來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繼續。

鐘渺握着衣架扯了扯，扯不動。他故作輕松地笑道：“别鬧了，你快去把那邊的衣櫃空出來。”

趙晨陽卻一臉嚴肅，定定地看着他。

“我們坦白吧。趁這個機會。”

鐘渺收起笑容，微微垂下頭。

“不行。”

“反正遲早要說。你别怕，我來跟我媽說，有什麼事我都頂着。”

鐘渺心似被針紮，他用另一隻手覆住趙晨陽的手背“再等等好嗎？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你知道了再做決定。”

“什麼事？”

“現在還不行，等阿姨走了以後，我再跟你說。這兩個房間還需要打掃一下，已經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