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他是逃避，趙晨陽卻不敢追問。其實他心裡也沒底。有些事一旦捅破，他也不知道是給鐘渺卸下了包袱還是又增加了負擔，不知道他們還能否維持現在的這種關系。萬一，鐘渺覺得不好面對他，再一次逃避怎麼辦？萬一，雙方家長知道了鬧得不可開交怎麼辦？但是這件事始終要解決，最好的辦法是自己單獨回家裡一趟，把事情跟家裡人說清楚比較好。

兩人收拾好房間已經是深夜了。鐘渺睡不着，他還是有些擔心，猶豫着開口，不然明天自己去學校看看書，晚上再回來，避免碰上尴尬。

趙晨陽摟着他，讓他别多想，用不着避開。

第二天，鐘渺還是起來收拾了書包去了圖書館。趙晨陽看他樣子也不好阻攔，送他到了學校門口才開車去火車站。

謝玉芬一出來，趙晨陽就看見了。

媽媽确實老了，頭頂的白發都多了不少。她低着頭，拎着帆布包，步伐有些沉重，在同一批人群裡逐漸落到後面去。常年的辛勞，讓她的腰椎間盤突出，彎腰困難，躺着也休息不好。

當年爸爸出事，她一夜之間就生了白發，這些年雖然好點了，但她勤儉慣了，也不懂保養自己，在歲月的磋磨下，整個人都帶了暮氣。

趙晨陽看着母親的樣子，心裡有些難過。他強打起精神在出站口向母親奮力揮手。

媽媽看到他也加快了腳步，趙晨陽迎上去接過她手裡的東西，一起往停車場走。

“媽，您來一趟，帶這麼多東西幹嘛？本來做一天車都累，還拎這麼沉的東西。”

“沒事兒，不累。就帶了點你喜歡吃的腌菜，随手拿了一身替換的衣服，東西不多。”

兩人上車後，趙晨陽一邊開出停車場一邊問：“媽，我弟呢？你不在，他怎麼辦？”

“沒事，我叫他去你姑家呆兩天。”

“哦，那就好。現在你來了多住兩天吧，我帶你看看我們學校還有我的店。現在，我們先去吃晚飯吧。”

“不用，媽坐了一天車，累得慌。咱們直接回你那兒吧，簡單吃點面條就行。”

趙晨陽答應着，車子徑直開到小區裡。

在樓下簡單吃過，他們便直接上樓。

謝玉芬簡單打量了下出租屋裡的布置，從客廳到廚房，再到餐廳，轉頭看見有一個房間門緊緊關着，趙晨陽解釋道，這是合租的同學的房間，他可能還沒回來。

謝玉芬點點頭，并不答話，跟着兒子去了他自己的卧室。

“你們兩個男孩子住還挺幹淨的。我記得你以前可不愛做家務。”

瞅了一眼他衣櫃，笑道：“衣服還疊得挺整齊。”

趙晨陽笑笑；“這不是看您過來，特意整理的嘛。平時也很亂。”

謝玉芬說：“我看你在這兒住的挺好的，幹嘛要買房子呀？”

“媽，現在房價便宜，現在買劃算。”

趙晨陽去廚房端了一杯水放在茶幾上：“您歇會兒吧，做了一天火車，喝點水。”

謝玉芬在沙發上坐下來，端着熱水慢慢喝着。

“晨晨，媽還是覺得你再考慮考慮，再多看看，買房子又不是買白菜，貨比三家慢慢買，總沒有錯。”

趙晨陽放下心來：“媽您是為這事兒來的啊？放心吧，您兒子心裡有數。正好我明天帶你去看看，那個房子真的挺不錯的。”

謝玉芬放下水杯，歎道：“媽不是不放心你，媽就是怕你年紀小，社會閱曆淺，被人家騙了。你買房子跟你那對象商量過吧？你們倆打算以後就在這裡安家嗎？”

趙晨陽點點頭。謝玉芬繼續問：“她跟她父母說過啦？他們同意？她父母是哪裡人，離得遠不遠？”

趙晨陽撓了撓眉尾，含糊其辭：“嗯，應該是同意。”

看自家兒子這樣，謝玉芬便了然了。

“你明天中午叫她來吃午飯，我們見個面聊聊吧。”

“媽，這，這太突然了，我先問問他的意思。我們畢竟才在一起沒多久就見家長有點太早了吧。”

“嗯，也是。所以你們什麼都沒定下來，買房子的事再等等吧？”

趙晨陽無奈了，湊上去雙手揉捏着着母親的肩膀，讨好道：“我的親媽呀，您相信我。這房子要是以後不住，就當投資也行啊。而這樓盤挺出名的，肯定能按期交房的。兩年的時間他肯定大漲特漲，以後萬一不住，還能轉賣，那我還能再掙一筆。我這麼聰明，你還不定心啊？”

謝玉芬輕哼一聲，道：“你不是不聰明，你是傻。好了你别捏了，我要去休息了。”

說着便要起身，趙晨陽撓撓頭：“媽，您是來這兒睡，還是去附近的酒店。酒店裡更舒服一點。”

謝玉芬橫他一眼，“去什麼酒店，有錢沒處花啊？我在你房間睡。你要是覺得跟我睡一床别扭，就去睡沙發或者打地鋪。”

說着就去拿行李箱的東西。

趙晨陽看着她拿出洗漱用品和睡衣，笑道：“您不用帶這些東西，我這裡都有新的，拎着他們坐火車不累啊？”

謝玉芬一邊抱着東西往衛生間走，一邊吐槽：“你這孩子掙了點錢就飄了，能省就省吧，錢又不是那麼好掙的。”

趙晨陽無言，走向陽台給鐘渺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鐘渺說下了晚自習就回來。

趙晨陽翻出一條毛毯和枕頭放在沙發上。謝玉芬洗完澡就去睡了。

過了一會兒，趙晨陽在門口喊了兩聲媽，看沒有回應，就輕手輕腳開門出去了。

鐘渺出了圖書館沒走幾步就看見了趙晨陽。

“我媽說想見見我的對象。”

鐘渺站定，“你答應了？”

“沒有，别緊張，我說先問問你的意見。”趙晨陽笑笑。

鐘渺松了口氣，“回去以後在你媽面前，你别亂說話。”

“遵命！”趙晨陽給了一個立定的姿勢。

出校門的路上沒什麼人，兩人走得很慢。趙晨陽牽了牽鐘渺的手又放開：“我今晚得睡沙發。沙發那麼小，我這高個子睡得難受。要不我悄悄去你那睡吧，在我媽醒來前再偷偷回去。”

“不行吧，萬一阿姨半夜上衛生間，不就被發現了，你就忍一忍吧。”

趙晨陽有些委屈，“那我們晚點回去。”

鐘渺點點頭。默默走了一會兒問道：“那阿姨突然來有說原因嗎？”

“我媽不放心我買房子，怕被騙了，過來看看。”

看似是十分合理的原因，但鐘渺還是覺得有點奇怪。也許是他心虛才會多想。心裡有鬼自然不敢面對，所以鐘渺跟趙晨陽商量他明天還是避開的好。趙晨陽卻說，避開反而奇怪，因為他們是室友還是朋友，應該自然相處。讓鐘渺放輕松。

周日一早，謝玉芬就醒來了。兒子看他出來也醒了。謝玉芬看他睡得不舒服便趕他去卧室裡睡一會兒，她先做早飯。

趙晨陽确實沒睡好，抱着枕頭回卧室裡去了。

等他小睡了一會兒，一睜眼都九點了。他的窗簾遮光性比較好，卧室裡還是暗沉沉的。起床後打開窗戶，外面的陽光照在臉上，有些晃眼。

他走出門，正看到謝玉芬在廚房忙活。鐘渺正坐在地上的小凳子上，摘着一把芹菜。

“媽，你忙什麼呢？”

“我早上去菜場買了點菜，中午做給你們吃。早飯在餐桌上，你去簡單吃點。”

趙晨陽走過去看着鐘渺把芹菜葉子摘得一根不剩，笑道：“媽，您難得來一趟，我好想帶您去外面吃一頓好的。别做了，這麼辛苦，等下還要去看房子。”

“不用，這邊的菜我吃起來都覺得太甜了，我吃不習慣，還是自己做的好，幹淨又衛生。我把這些菜預備好，洗好，中午我們一回來簡單炒一下就行。牛肉我也已經炖好了，鍋裡保溫着，不用動。小鐘你摘完芹菜就去休息吧，等中午，嘗嘗阿姨的手藝。”

鐘渺垂着眼睛看他們母子倆說話，冷不防叫到自己，忙不疊地應聲說好。

趙晨陽蹲下來幫着鐘渺摘着菜，兩人四目相對，趙晨陽沖他眨了眨眼。

趙晨陽吃過早飯就帶着謝玉芬去看房子。趙晨陽之前看好的三個樓盤都去看了一下，謝玉芬也覺得趙晨陽看中的那個最好，當然價格也最貴。

看完房子回來，一進門，鐘渺就把晾好的溫開水端給兩人。謝玉芬打量着眼前這孩子生得實在是好，黑發白膚，眉清目秀，鼻梁細挺，唇紅齒白，就是話有點少，有種不願和人親近的清冷感。

“小鐘，晨晨這人粗枝大葉，不像你心細。你倆住一塊，難免有些磕磕絆絆，别在意呀。他有什麼不對的，你就直說。他有時候有些邋遢，你就幫阿姨監督他，讓他勤快一點。”

鐘渺抿唇笑道：“沒有，他很好的。”

趙晨陽也想笑，他們之間懶得那個是鐘渺好不。這位才是個少爺，不會做飯，衣服也洗不幹淨，拖個地地上全是水漬。一開始家務都是趙晨陽做的，鐘渺也慢慢學會了洗碗洗衣服，但現在倆人都忙碌起來了，一個星期保潔會過來一次。

謝玉芬想起來做飯，被趙晨陽按在沙發上休息。

“您兒子的廚藝你不了解嗎？還是我來吧。”

趙晨陽做飯得心應手，鐘渺也早已蒸好了米飯。午飯吃得很快，謝玉芬起得早，這會兒有點困，邊去房間午休。

趙晨陽在廚房洗着碗，鐘渺過來，把收好的餐盤放進水槽。趙晨陽一把抓住他的手，邪笑道：“這位小哥哥，可否教教我怎麼洗碗？”

鐘渺看了看門口方向，急忙小聲道：“别鬧了！”

趙晨陽湊近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抓着他的手在水龍頭下沖幹淨。

“去休息吧。等會兒我帶我媽去公司和商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