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袖無奈的搖頭,“你說得容易,我們這些人從小就被賣到這裡來,若是這一成都拿不到,恐怕都要死在街頭。”
金玉驕咋舌,“那你們的父母也太不是人了,居然連孩子都賣……”
綠袖不再說話,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金玉驕小聲說:“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綠袖輕笑一聲,語氣裡帶着幾分釋然:“不打緊的。我早已習慣了,你也不必介懷。隻要能把錢給我就行。”
金玉驕一口許諾,“但是你得讓我驗驗貨。”
兩人的影子被月光拉長,在窗棂上交錯重疊。一個挺拔如松,一個纖細如柳,年紀相仿的男女身影映照在一起,說不出的暧.昧。
這一切都落入了站在暗處的李雪照眼中。
他冷冷動了動嘴角,笑金玉驕終究忘不掉男歡女愛,也笑他自己,居然會懷疑金玉驕這等蠢貨會對他下手,恐怕借金玉驕幾個膽,都沒那個腦子。
正當他轉身準備離去時,卻聽見金玉驕突然開口:“我給他下了點安睡的藥,沒想到他真的能睡沉了。你說他過去是不是都沒睡好過?”
綠袖怪道:“你和他住一個屋裡你問我他有沒有睡好?”
金玉驕摸摸腦袋,頗為難為的解釋:“我和他才認識三四天而已。”
“三四天?!三四天就讓你這麼掏心掏肺,又是花錢又是親自煲湯,我看你真是腦殼壞了。”
綠袖真是沒想到金玉驕是個這樣的蠢貨,也沒心思慢慢收拾藥材,于是把懷裡的黨參勾起一股腦倒到桌上,随手用油紙包了包。
金玉驕伸手去拿,卻吃了綠袖一個白眼。
金玉驕嘴唇嗫嚅,他也不能将牽機蠱的秘密公之于世,隻能别扭的說:“他成日不吃不喝,比我自己生病還難受,再說了,他人挺好的,也很合我眼緣,我單純想對他好而已,難道這也有錯……?”
綠袖氣不打一處來,罵道:“我總聽人說情種都生在大富大貴之家,如今看來,這話是半點不假。他看起來哪裡是好人的模樣?你這呆子就等着被騙得人财兩空吧!”
金玉驕沒聽明白她在說什麼,隻曉得自己惹了綠袖生氣,于是說:“好姐姐,你消消氣,咱們不說這個了。這些東西要多少錢?我多給你些,你收了開心些,也早些攢夠贖身錢。”
綠袖伸出手在他頭上敲了幾下,後又覺得下手太狠,轉為捏他的臉,說:“張口閉口就是送錢,我是媽媽五兩賣下來的,贖身要五十兩,哪裡攢得夠,你倒是先把欠的房費結清再說。”
金玉驕被掐得“哎呦”直叫喚,這綠袖是個女子,但下手和李雪照不相上下的黑。
他捂着臉,委屈的為自己辯解:“你怎麼不信我呢?我告訴你好了,我可是金陵金家的二少爺,别說五十兩,就是五百兩我也有。”
綠袖隻當他在說大話,不以為然道:“你若是金家的少爺,我更高攀不起了,再說了你不是還有那個李郎君?又要給人家煲湯,又是成天圍着他轉,我才不願意摻和你的事情,我就好好曬我的藥材,到時候拿到集市上買,肯定能攢夠五十兩。”
綠袖把自己用的小鍋爐搬出來,用木柴點了火,和金玉驕兩個人忙活起來。
李雪照站在廊下,将屋内所有對話都聽得一清二楚。綠袖的話語如同一根刺,深深紮進了他的心裡。他轉身離去,本該決絕的腳步竟然帶着幾分沉重。
回到房間後,他盤膝而坐,試圖通過打坐平複心中的煩亂。然而金玉驕和綠袖的對話卻如影随形,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你說他過去是不是都沒睡好過?”
“我單純想對他好而已,難道這也有錯……?”
每當他快要進入冥想狀态時,那些話語就會突然浮現,将他拉回現實。如此反複幾次,他終于感到一陣疲憊。
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李雪照微微睜開眼,看見金玉驕蹑手蹑腳地走進房間。他忙活了一整夜連觀察李雪照的力氣都沒有了,滿臉都是倦意,頭一沾到床鋪,不消片刻就發出輕微的鼾聲。
李雪照望着熟睡的金玉驕,不知為何心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這個纨绔子弟如此在意,更不明白自己的為何會亂如麻。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
窗外的天色漸漸明亮,新的一天即将開始。而李雪照的心緒卻依然如一團亂麻,無法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