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古的落幕很平淡，平淡得盛大。

在夜空籠罩的湖中森林裡，留下希達一行人面面相觑。

“布朗呢？”希達突然問道。她看着那些絲帶，知道這些是曾經森林中的子民，那布朗呢？他是不是也在這裡。

萊斯指了指她的頭發：“在這裡。”

“我們在核裡遇到了他，他一路帶我們到這裡，碎在了你的頭發上。”萊斯叙述道。

希達摸着自己的辮子，上面還殘留了一點點碎屑似的光點。

良久，她開口：“他是不是……”希達哽住了，她沒能說出後面的話。

萊斯點點頭。

拉法說：“他早已離開了。這裡的存在是一個，嗯，古古的賜福。”

“賜福我看他滿面狼藉的樣子嗎，死得都這麼狼狽。”希達終于繃不住，她的語氣波動，她的淚水和她身體的顫抖都不能夠再讓她自欺欺人下去。

她就像一個普通的失去父親的女兒一樣，大哭起來。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口水和鼻涕糊了滿臉。

她不能把這個蠢蛋帶回文爾利特讓母親和姐姐罵一罵他，她甚至不能最後和他說一句話。

她已經九年沒和他說過話了，布朗在他心裡一直停滞在九年前離家的那個意氣風發的樣子，慢慢在歲月和責任中被唾罵成一個爛人。

他最後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在某一個不知名的時空中死去了，連死去的事實都被抹除。

“他很愛你，希達。”拉法走上去，包裹住希達瘦小顫抖的身體，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他很愛你。”萊斯模仿道。他不理解父親，但他理解傷心。所以他并不清楚現在應當說些什麼，于是他模仿了拉法的說法。

時間在希達的哭泣中過去，她哭了很久，從嚎啕到啜泣，最後哭累了趴在拉法的肩頭睡了過去。

兩位神明就站在她身旁，一直等待。

湖底的天空永遠是夜晚，這裡沒有時間。

“你們要怎麼出去？我本身就是靈魂，可以進出自如。”拉法問道，她把聲音放得很輕。

萊斯搖搖頭：“可能要問問你的老朋友了。”

“老朋友？”

“古古沒有這個能力操控我們傳送陣的時空接口，它對森林外一無所知，僅憑觀測是不可能對現實的傳送産生幹涉的。”

“你很專業，萊斯。”拉法敏銳地說道。

“這是我的專長。”萊斯颔首。

拉法将目光投向遠方，回避了萊斯的眼睛：“所以你認為是雅西法爾操縱了一切。”

“古古沒有這麼聰明。”萊斯沒有否認。

拉法閉上眼睛，她不能想象雅西法爾會做這樣龐大的策劃，這超出了她對于雅西法爾的認識。自從進到這座森林以來，她越來越明顯地發覺自己似乎有一部分的記憶缺失，她感受到自己記憶中的雅西法爾過于美好，似乎并不完整。甚至她自己，成為生命之神後她察覺到自己原本作為精靈神時似乎從未體會過如此強大的權能。如果現在自己所擁有的權能才是神明之力的全貌，那以前……

希達打斷了拉法的思考，她醒了。

哭過的眼睛通紅，但神色清明。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然後坐在一旁把空間袋裡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擺成一排，又一件一件整理好放回去，還多了一個裝着光芒碎屑的小瓶子。

“給我，萊斯。”希達沖萊斯伸出手，“項鍊還給我。”

“好的。”萊斯低下頭，摘下項鍊交還給了希達，“我在裡面注入了一點神力，你要一直帶在身上。”

希達不解。

“以後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了。”萊斯說道。

希達點點頭，停住了原本要将項鍊放進空間袋的手，轉而将它戴在了脖子上。

“走吧，不要在這裡耽擱了。”希達說道，“現在我們一樣了。”她沖着兩個人微微一笑，眼睛裡布滿血絲。

“你知道了？”萊斯問道。

希達點點頭：“僭越時間的代價很嚴重，體會過一次就會知道，冤大頭萊斯先生，出去之後我們要單獨談一談。”

“接下來我們出發吧，告别這裡，雅西法爾說該往前走了。”希達說道。

他們看到無盡的森林中慢慢浮現出一條小路，熒白色的，很熟悉，他們見過很多次了。

上面寫着：這邊請。

“這種感覺挺糟糕的。”希達說。

拉法沉默不語，她更多的是一團亂麻。

萊斯不置可否，率先踏上了這條熒白色的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