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決定是對的，萊斯，因為你出現在了這裡。”古古笑着說道，它笑得很滿足。

它用粗糙的手背撫摸着希達的臉頰：“你來摸摸吧，她的臉很冰。”

拉法，是一路尋找希達的那一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她知道這代表着什麼。她看着那具身體，它像個殼子。

沒有人比生命之神更清楚，那裡面沒有東西了。

希達不在那裡了。

他們來晚了。

萊斯走上前去，用手背貼了貼希達冰冷蒼白的臉頰。

他閉上了眼睛。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問古古。

“我不記得有沒有和你說過了，經曆的事情太多記憶也混亂起來。”

“失去身體之後我看到了很多未來。”

“你和她永遠站在一起，總是走着走着就走丢了。”

“她會以各種形式死在半路上，然後你追随而去，丢掉我們不管，丢掉你的責任不管。”

“所以我送你了一個禮物，一個仇恨的種子。反正我們都要死的，不如我們都死得有意義一點。”

古古笑着說，它的表情十分真誠，它的内心也是。它從内而外的認為這是一件可行方案，不夾雜任何情感，單純且龐大，慈愛得殘忍。

這就是神明，它們就算穿上世界生靈的殼子，也改變不了其俯瞰式的本質。

古古又擡起頭，目光投向遠處跪坐在那裡的拉法，它露出了欣喜的神情。這份神情在它幹枯粗皺的皮膚上看起來格格不入。

“我好高興見到你，姐姐。”

“你還好嗎，聽希達說你換代了，你現在是什麼？什麼神明？還是……和我一樣？”

“你毀掉你的國度了嗎，運用你那生機勃勃的災難，我親愛的姐姐。”古古說到。它一句接一句，連珠炮似的問。

拉法感到很奇怪，她聽不懂古古在說什麼。先是那個假冒僞劣自己，又是現在的古古。姐姐也好什麼也好，她感到十分怪異。好像森林之神與她相熟，又有很深的感情。

可她不認識森林之神，現在唯一的感情就是想沖上去給它千刀萬剮。

她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古古面前,像萊斯先前那樣，舉起手，凝聚自己的神力，沖着古古那張樹皮臉來了一拳。

它的臉被打穿了。

又是一拳，打在肚子上。

“你不是想死嗎，我來。”拉法說到。

古古很是愕然，似乎不能接受拉法沖上來這樣傷害自己，一旁的那個傻子一樣的木偶拉法也愣在了那裡，手停在空中不知道做些什麼。

拉法轉過身又給了那個木偶一拳，也是對着臉，狠狠地揍下去，直到那張臉看起來不成臉形。

萊斯就聽着身後拉法揍人的動靜，他收起了希達脖子上的石頭項鍊，打橫抱起這具身體，将她用自己的鬥篷仔細地包裹好，放到了一旁的樹叢裡。

然後他拿出一直收好的兩朵幹花，放在了她身旁。

希望希達能在自己熟悉的味道裡醒來。

一向嗅覺敏感的龍神這樣思考。

然後他調整繩子，帶上了那條項鍊。

萊斯摸着脖子上的石頭，硌楞楞的，是石頭的觸感。

而且溫熱，輻散出熟悉的氣息。

果然，她很聰明，不會讓自己死掉。

萊斯這樣想着，勾起了嘴角。他蜷縮起來，把自己擺成一副傷心的姿勢，像剛才那樣調整起自身的頻率。

随着他自身的模糊，他胸口的石頭變得清晰起來。

“希達。”萊斯說到，他閉着嘴巴，用那種本質的方式進行交流。

“噓，小點聲小點聲，别被樹精聽到了。”石頭叫到，這樣的語氣，是希達本人沒錯了。

“沒關系，它聽不到，我們不同頻。”萊斯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希達聲音的瞬間，萊斯由衷地高興起來，是一種滿溢的欣喜，像清晨的露水滴入沉靜的湖水時“叮——”的一聲，水面活泛起來。

希達沒有讓萊斯再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情感裡，她語速很快，水滴滴滴答答地打向湖面。

“森林之神，叫什麼來着？古什麼，它勾引我來這裡，然後我看到了布朗的屍體，哦對他是個老文爾利特，然後這個古什麼就出來了，讓我燒掉我所在的這片森林。它說我早晚要死的，于是給我安排個互利互惠的結局。大概就是這樣的過程。”說完這些希達停頓了一下，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并不需要咽口水來緩解自己的口幹舌燥。

她又接着說：“我肯定不會同意的，希達從不會把自己的命運交付他人，然後呢？我很聰明萊斯，我想到了我的項鍊！林娜傑德的禮物幫我渡過險境，拉法的也一樣。我想它裝載過靈魂，那就一定能裝載第二個或者第三個。我本來想用它帶走布朗，可我就算這樣做也沒法帶他離開，我也會交代在這裡，所以我選擇了第三個方法。”

“把我自己放進去而且我成功了。”希達興高采烈地說着，她沉浸于分享自己機智的成功。

“你怎麼做的？”萊斯沒有打斷她，再次聽到希達這樣子有活力的聲音讓他感到滿足。他發現自己很喜歡聽希達這樣子連珠炮一樣絮絮叨叨的話語。在他們沒有分離之前，希達坐在他的肩膀上就是這樣，一路叽叽喳喳，她對什麼未知的東西都感到好奇，一路詢問拉法和他自己，然後發表思考和一些并不可靠的見解，這似乎是她的娛樂方式。

現在萊斯覺得這是珍寶，勝過那雙玻璃球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