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正事,孫笑言起身要走,聞慈趕緊攔住,“這麼急幹什麼?”
“我還得回家呢,”孫笑言擺擺手,讓她繼續吃,“我今天來找你就是要說這事兒的,你好好想想,正好大後天是周一,你要是有答複,中午就來市委找我哈。”
聞慈趕緊應了,從抽屜裡摸了個橙子出來,“你拿回去吃。”
孫笑言都不知道多久沒見過水果了,咽咽口水,堅決不要,“你留着自己吃,”話沒說完,聞慈的手已經伸了過來,把橙子塞進她兜裡,還拍了拍。
“改天請你吃飯啊,”聞慈笑眯眯道:“不能讓你白跑一趟。”
橙子都塞進兜裡了,再推也難看,孫笑言隻好道:“等你來市委上班了,再請我吃飯吧。”
送走孫笑言,聞慈再次拿起筷子,吃飯的食欲都有些下降了。
她在心裡不停地比較市委烈屬安置處、七中英語老師的工作,平心而論,前者更好,哪怕是得先當三年臨時工,工資也和老師的正式工差不多,而且也更安全。
但市委的領導多、規矩多,這種政府機關,肯定人心眼也多,沒有七中的環境自在。
嶽校長脾氣不錯,也不死闆,其他老師也比較好說話,但學生們又很難搞……
好的壞的,混雜在一起,聞慈想得頭都疼了,也下不定決心。
她一口咬下最後一塊骨頭肉,把盤裡剩下的幾筷子酸菜都吃了,拍拍飽脹的肚子,決定明天再說——明天是周六,她下午有的是時間慢慢思考。
第二天,聞慈吃完早飯,穿得暖暖和和的去學校。
昨晚下了雪,今天格外的冷,但幹淨的雪路踩起來“嘎吱嘎吱”的很有意思,聞慈不敢走快,怕哪塊雪底下有成型的冰,要是踩上去,人就會“刺溜”一下滑倒。
一路戰戰兢兢走到學校,聞慈感慨,這麼走一冬天,她腹部核心都要練出來了。
上午最後一節是英語課,範老師帶大家複習課文,點聞慈來讀。
聞慈盡量隐藏自己的英語水平,但語感這個東西,就像小孩子的心情一樣遮掩不住,哪怕她再遮遮掩掩,這半年來還是被人發現英語很好,當然,他們隻以為她是語言天才。
她朗聲讀着課文,發音标準而流利,聽在範老師耳中,不住點頭。
同學們也點頭,聞慈音色好,念課文也好聽,至于聽沒聽進去内容嘛,另說。
聞慈讀完坐下,陳小滿在桌子底下鼓掌,悄悄說:“好!”
聞慈失笑,但她現在是範老師的重點關注學生,沒有開口,也悄悄地鼓了兩下掌。
等下課鈴一響,大家就歡呼起來,“放學!”
今天是周六,隻上半天課,陳小滿也高高興興收拾書包,把作業和課本放進挎包裡,挽住聞慈的胳膊,“走!我們去坐公交!”
前幾天吃了聞慈的水果,她很不好意思,約好了今天下午請聞慈看電影。
他們買的電影票是下午一點鐘的,來不及回家吃午飯,所以,兩個有點小錢的女孩子決定去國營飯店,月底了沒有肉票,吃點素菜也不錯。
因為要去市第一電影院看電影,所以兩人要去那附近吃飯。
很巧,市第一電影院在市委附近,走路五六分鐘的距離,所以兩人去的那家國營飯店,就是聞慈請嶽瞻吃過一次、還碰到白钰的那家紅旗飯店。
兩人随便填飽肚子,便高高興興揣着票去電影院。
市第一電影院可不光是排号在前,它的規模,也是白嶺市最大的。
這家電影院足足有三層,據說是幾十年前外國人所建,外牆漆成了黃白二色,尖頂如塔,很有種蘇聯的異國風情,隻是年代太過久遠,牆面被日照和雨水浸得斑駁。
新一場電影馬上就要開始,許多人踏上台階往電影院裡走。
這場電影是《決裂》,今年首都制片廠新出的。
聞慈雖然來七十年代已經有了半年,但一直沒看過電影,主要是現在的電影就那幾種題材,她不是很感興趣,但陳小滿請她來嘗試,她還是很好奇的。
走進電影院,她先注意到了了一樓大廳裡的幾個工人。
一進門就是一面牆,頂上印着“為人民服務”,下面正被工人們叮叮當當的敲打着。
他們在牆面上安上一層框,很矮,不像是要鑲什麼東西,而像是圈定界限似的,框位于牆面中間,正好是大家一進來就能看見的高度,足足一人高,一米寬。
聞慈看着這長方形的豎框,感覺到一種詭異的熟悉,
她拉了拉陳小滿的袖子,“這是在裝修嗎?”
陳小滿也看到了工人們,不止這面正對電影院門口的牆,樓梯旁邊那面牆上也有工人在忙碌,釘子敲在牆面上,發出“咚咚”的聲音,聽得她有點疑惑。
好奇的不止她們倆,前面進來的一個青年,直接問了掃地大媽。
“同志,咱們第一電影院是要翻新?”
“不是,”掃地大媽搖頭,她解釋道:“上頭說要搞什麼宣傳,以後出什麼新電影啊,都要在上頭畫東西,叫,叫什麼水報——”
旁邊插過來一道聲音,“海報?”
“對對對,就叫海報!”大媽猛點頭,“小同志你知道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