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說得許奶奶也笑了,說道:“你這話讓人聽見了就該打嘴,難道他老子就不疼他?先前頭仁哥兒的婚事,他老子成日家的尋覓,揀了多少的人家才揀中了蓉姐兒。好端莊小姐,好個樣貌,公婆跟前盡孝,又夫妻和睦,誰見了不誇。”
柳氏笑道:“這都是奶奶疼她,誰家媳婦有這麼清閑的,也不用整日在婆婆跟前立規矩,凡百的事情都憑她自己做主,遇見這樣的人家,也是她的造化了。”
許奶奶說道:“我使着這門些丫頭,何苦還讓她小小年紀的一個人兒整天木頭樁子一樣的聳在我面前,拘束得她束手束腳的。就是你進門,我也不大讓你在我跟前站規矩。”
柳氏笑道:“這是奶奶寬厚,體恤下人。”
又說了一會兒話,柳氏回去了。許奶奶見她出去了,對着青黛說道:“我見她有話要說,又不說出來,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青黛笑道:“想是屋裡頭待得悶悶的,過來說說話兒。”
許奶奶說了幾句也就丢開了,青黛服侍着睡下了。
原來許知觀并不曾和許奶奶提起柳家的親事,而是先往京裡去了一封信,向昔日同窗王照仁打聽大皇子并柳延年的事。青雲府離着京師也有五百裡路程,往來信件也走有十來天的功夫。
柳氏幾番旁敲側擊的向許奶奶打聽,不見有什麼口風,像是不知道的光景,問許知觀,又被不鹹不淡的頂了回來。柳氏心裡有些着急,又不敢狠問,她家裡捎來捎了幾回話,柳氏見許奶奶這幾日面上都淡淡的,也不敢說家去的話,隻好這麼僵着。
才到八月初一,大門上見一個穿着青衣的人騎着一匹大黃馬,在門口探頭探腦,門子問了一回,說是京裡來的。門子不敢耽擱,進去禀告了,知觀情知是王照仁的信,忙把人叫到書房來回話。
那人站在下面,先将信拿出來,知觀問了一回話,打發他下去讓人好生管待。他把信拆開,先從頭至尾細細看了一回,見信中所說和柳氏所言不差,知觀心裡就喜歡起來。
晚間下了衙,知觀将那人叫進來,将回信遞給他,說道:“回去告訴你們老爺,說我知道了。我備了幾樣禮物,你走時候帶回去。這裡有五兩銀子,做你路上盤纏。我也不留你,明日一早,你就起身吧。”
那人聽了,跪在地下磕了頭出去了。
知觀進了後頭,許奶奶正用晚飯,見他進來,說道:“我說你去後頭了。”又吩咐丫頭拿碗添菜。丫頭正要出去傳菜,知觀止住,說道:“又添什麼菜,這些也盡夠了。”
吃了飯,知觀将丫頭遣出去,慢慢講柳氏的話說給許奶奶聽,又将照仁的信拿出來給許奶奶看了一回。
許奶奶聽了半晌不說話,末了說了一句:“柳家的是妾室,怎麼好與她家做親。”
知觀笑道:“我原本也不願意,為了兒子,也沒什麼說的。”
許奶奶說道:“我這些日子也聽了許多柳家的事,他們大房還罷了,二房很不像個樣子。結了這門親,日後親戚來往,成個什麼樣子。”
知觀笑道:“咱們與大房結親,二房還擱了一層,況且是娶媳婦,又不是嫁女兒,和二房也沒許多事攪纏。你我眼看着也是近六十的人了,還有幾日活頭。仁哥兒的事我不操心,唯有忠哥兒,我不給他選個腳跟硬的親家,合不上眼。”
許奶奶說道:“難道和柳家結了親,兒子日後就一帆風順了?忠哥兒是個讀書的材料,将來指不定誰指望誰,就是做不了官,家裡許多的田地鋪面,也餓不死他。我們也不是那一點根基沒有的人家,難道要靠親家發家。”
知觀說道:“你這都是糊塗的話,誰家讀書不為做官。忠哥兒的人品,以後的前途定在我之上,有個可靠的親家照看着,不比什麼強。将來若是柳家做了國戚,那日子還敢想麼。”
許奶奶說道:“這都是後話,成不成的隻有老天知道。我平日裡已經很看不慣柳家那個樣子,要是做了親,這家裡還裝得下她。前頭幾回找我說些沒頭腦的話,也沒理會,我就沒想到她是為這事。”
知觀笑道:“你看,她不好自有你管教她,後頭的事我幾時問你來。咱們和柳家大房做了親,就是和二房來往,有她什麼事。”
許奶奶見他一心的要做這門親,情知勸不回他,說道:“忠哥兒的婚事我憑你做主,若是柳家的和媳婦有什麼不省事的,我可不饒。”
知觀笑道:“盡憑奶奶做主。”
柳奶奶聽了這話,也撐不住笑了起來。
柳氏幹等了幾日不見結果,心裡預料這事多半是不濟了,誰知這日晚間才吃了飯,就被許奶奶叫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