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奶奶念了一聲佛,說道:“我的姑娘,你還嫌不夠哇。江家也就是這幾年,就這家裡的日子多少人求也求不來,不說頭先家裡也出過好大的官兒,單說這些年,一般的鄉紳人家也比他不過。江大爺今年才十三歲,比上仁哥兒也小了四五歲,怎麼知道日後的光景。”
柳氏說道:“媳婦倒好,倒有個正經婆婆。”
柳二奶奶說道:“姑娘,話不是這麼說,你不去許家,也受不起這麼大富貴,得不了這個好媳婦。仁哥兒到底是你的親兒子,兒子心裡是忘不了親娘的,姑娘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頭。”
母女兩人正說着,忽然見柳二爺從西廂進來,見了女兒,說道:“我說你要半上午才來。”
柳氏站起身,說道:“爹這一向可好,女兒不能在跟前盡孝,還勞爹爹費心挂念。”
柳二爺歪在椅子上,說道:“都好,你在許家怎麼樣,聽說許家的小兒子中了秀才了。才前頭去吃酒,一府裡人誇個不了。後來人知道府裡的太爺是我的親眷,都争着和我打聽。不是仁哥兒說了媳婦,多少的好人家也挑揀個不盡。見仁哥兒說了人家,又打聽那老二的。我許多日子不曾見他,如今許了親沒有,人物品性比着仁哥兒怎麼樣?”
不等柳氏說話,柳二奶奶說道:“一個知府人家的公子,沒好媒說是怎麼,也讓你來說嘴。”
柳二爺瞪着眼,說道:“你看這無知的婦人,你也知道個好歹。”
柳氏說道:“老爺說忠哥兒年紀小,等過兩年再說親,先時也有媒人上門,都打發了。我勸爹也歇了這個心吧,他的婚事自然的有老爺和奶奶做主,我們問他做什麼。”
柳二爺說道:“你看麼,這都是無知的話。一個知府的公子他還能有皇帝爺的孫子金貴不成,玉姐兒四月裡生了個兒子,說話這冊封的诰命就要下來了。”
柳氏和柳二奶奶都驚得說不出話,半晌才問道:“此話當真麼?”
柳二爺說道:“這是什麼事,也敢胡說麼。昨日大哥才與我說,我親看了年哥兒的信,一點兒錯不了。”
柳二奶奶和柳氏聽了這話喜得不知道怎麼樣,隻是嘴裡念佛。
柳二爺說道:“我看這忠哥兒也是個讀書的材料,年紀與年哥兒跟前的三姐兒年紀也相仿,與其說給人家,不如咱們兩家親上作親吧,以後來往着也好看。”
柳氏說道:“好倒是好,隻是怕家裡不同意。”
柳二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說道:“這是什麼話,一個皇親還和他許家做不上親麼。多少人家求也求不來的好事,難道他家裡還往外推。這事還等我和年哥兒慢慢說了再理論,你回去一個字也不要漏出來。”
柳氏答應了一聲,向柳二奶奶問道:“媽,怎麼不見弟弟?”
柳二奶奶說道:“前幾日到你舅舅家去了,等下回再見吧。”
柳氏這才不說話。
柳二爺因為今日女兒回來,也不曾出去。柳氏伴着她爹媽二人,直坐到日頭西斜,才坐了轎子回去。回了家也不換衣裳,先去前頭見了許奶奶,說了一回話才回到自己院子。晚間許知觀坐了衙,吃了飯,宿在了柳氏房裡。
轉眼過了月餘,柳二奶奶着人捎了話過來,要柳氏回去一趟。許奶奶又尋些東西,讓柳氏帶着回娘家。柳氏起了大早,做着許家的轎子,往她娘家去。依舊是上回那個媳婦子接住了,柳氏知道她是新買的家人媳婦,人都喚她發大嫂。
柳氏依舊去了她娘房裡,見她娘好端端的坐着,又見她爹也坐在一邊,納罕說道:“媽诓得我好,一夜不曾合眼,心裡焦焦的。你老人家有什麼事不能直說,要撒這個謊。”
柳二奶奶笑道:“我不說謊怎好教你出來。”
柳氏說道:“媽不知道,大娘性子容人,時常出來走動也不怪罪的。”
柳二爺說道:“你們娘們兒說話讓人插不進嘴,今日教你回來,是有樁喜事要對你說。”
柳氏說道:“什麼喜事,莫不是弟弟定了親了?”
柳二爺說道:“你弟弟的親事還沒有着落,倒是我前日與你說得事有着落了。”
柳氏一想,猛然醒悟說道:“大哥應了親事了?”
柳二爺笑道:“可不是,聽說許家老二小小年紀中了秀才,極願意。我也沒把話說死,意思要你去探探他們口風,若是兩下願意,再托媒人不遲。”
柳氏說道:“這事還是要與老爺說,太太的話不大中用。不知道三姐兒多大年紀,模樣兒如何。”
柳二奶奶說道:“她是六月初三的生日,今年剛十三,前幾年你大嫂子回來的時候我見過一回,西施的模樣兒,還勝你大嫂子幾分,這幾年想是出落得越發好了。”
柳氏說道:“我就拼着跟老爺提一提,成不成的也吃不了我。”
柳二爺說道:“打燈籠難尋的親事,說成了,好兒多着呢。”
三人又細說了一回,等吃了晌午飯,柳氏依舊坐到日頭西才坐轎子回去。柳氏先去上房裡見了許奶奶,見江氏也在,說了一會兒話,柳氏先出來了.晚間許知觀去了上房,一連三日都歇在許奶奶的房裡。柳氏幹等得着急,晚間讓丫頭們等在外頭,見許老爺下了衙,就請了過來。
許奶奶知道了,也沒說什麼,吩咐丫頭關了院門,早早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