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辭将額頭貼在他的肩上。她的聲音低而緩,仿佛從胸腔深處擠出來似的。
“我不會的。”
她的語調淡淡,可那神情,倒像是說出了一句埋藏心裡已久的話。
“沈家或許是如此,但我不會。”她道,“王爺若是出事了,你依舊是我的夫君。”
趙懷霁沒有說話,甚至連呼吸都顯得僵硬。
沈秋辭繼續說着:“可若王爺是這般想法,那我也會有自知之明了。”
趙懷霁愣住了,眼中一時掠過錯愕與茫然,像是被她的話語打亂了所有心思。
那雙一貫溫潤從容的眼眸,此刻卻顯出幾分慌亂。
她的靠近是如此突兀,以至于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從迎親開始,到成親儀式,他的每一個動作與言語都安排得妥帖溫柔,宛如情郎。
可此刻——
她的突如其來的擁抱,卻讓他徹底亂了方寸。
他的手臂不知所措地起,然後又緩緩放下。
那本該自然流露的回應,此刻卻變得艱澀無比。
他連反抱她的勇氣都沒有。
沈秋辭看出他的僵硬,反倒越發大膽了。
她擡起頭,對上他的眼,身體朝着他不斷靠近着。
趙懷霁依舊一動不動。
接着便看到了她親了上來,唇輕飄飄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不同于雁塔寺的倉促回應,這一回,她主動得如同一場精心謀劃的引誘。
喜袍映紅了她的面容,青絲披散,眉目柔和而惑人。
她在吻他。
趙懷霁感覺心跳驟然加快,耳邊的喧嚣仿佛一下子被隔絕,隻餘下那點熾熱的觸感。
他忍不住擡手,想要握住她的腰。
沈秋辭見狀,眼裡掠過一絲笑意: “春宵苦短,夫君可不要傻愣了。”
趙懷霁終于忍不住了。
他依然沒有答她的問題,目光卻已燒灼起來。手指微微顫抖着,卻更緊地環住了她的腰,将她更近地拉入懷中。
沈秋辭的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另一隻手不經意地從他身側摩挲而下,指尖拂過衣襟、袖口,再到腰帶。
那信,不在他身上。
柔軟的布料貼着指尖,絲毫不見她想要探尋的東西。
她心中微微一沉,卻依然面上含笑。
既然身上沒有,必是藏在别處。
或是因為大喜之日疏于防範,或是因刻意安置妥當,才會如此無所顧忌。
她得知這一點,反倒鎮定了些。
趙懷霁卻仿佛終于卸下了某種克制。他閉上眼,将唇貼緊了她的,似是極力渴求,又像是急切地想要确認些什麼。
他的睫毛微顫,呼吸也愈加滾燙。
沈秋辭本想抽身而退,話還未出口,便被他忽然含住唇瓣。
他的吻逐漸加深,呼吸間透出近乎貪婪的灼熱,兩人唇齒相交,交纏如同無形的糾葛,無法掙脫。
他的吻從未如此直接,不再是以往的試探與小心翼翼,而是毫不掩飾地滲透出某種急切。
“夫人……”趙懷霁的聲音低啞,喉間滾動的呼吸帶着幾分微顫。
他恨不得時間停在這一刻。
恨不得就這麼抱着她,然後死在她身上。
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在乎。
隻有她和他。
而沈秋辭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
層層包裹在他身上的冷靜而溫和的外殼,如今仿佛都在這一刻破碎,露出深埋在内裡的真實。
好像是某種怯懦,混雜着迫切、不安與固執,在沉默中反複糾纏。
她幾乎可以感受到趙懷霁掌心的微汗,貼着她肌膚的溫度。
他的指節收緊又放松,似乎在害怕什麼,可又不甘心将她放開。
“夫人,我從未想過會是這樣。”
趙懷霁終于停下來。
他的唇貼近她的耳畔,呼吸炙熱而淩亂,語調竟透出幾分無助。
“如此這般,不好麼?”他低聲說着,“情一字,如此難纏,你我之間,互相幫扶,不好麼?”
他不斷重複着自己的話,像是訴說着狼狽而卑微的渴求。
又像是在自欺欺人。
沈秋辭卻沒想着放過他:“沒有情,又怎麼會互相幫扶?”
“難不成你也覺得,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趙懷霁抿緊了唇,他這下是徹底沒了答案。
從小到大,他所見的情意,盡是算計與權謀。
虛情假意,互相利用,糾纏不清。
他不願陷入其中。
夫妻的名義,于他而言,是最光明正大的契約。
這份契約将兩人牢牢綁在一起,利益相連,彼此牽制。
至于那真情或是假意,他不在乎。
可為什麼——
沈秋辭的話,如同一把鈍刀,反複地割在他的心上?
正當他想要擡頭,找些話來轉移這怪異的氛圍,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擊聲。
三長一短。
趙懷霁聽到那響聲,瞳孔微縮。
接着,他硬生生地把自己的心神從她柔軟的身子上拽了回來。
可當他回過神的時候,心裡卻也升起某種僥幸。
像是懸崖勒馬。
再差一步,他就要掉入深淵。
沈秋辭自然也聽到了那響聲,心下了然,面上卻不動聲色。
趙懷霁停下了所有手上的動作。
他對着她說道:“忽然想起有些事要處理,晚些再來找你。”
沈秋辭點頭答應:“夫君自去便是。”
趙懷霁仿佛得到了什麼放行的暗示,轉身倉皇離開。
那步伐,竟是帶着幾分急切,像是逃也似的。
門扉合上的那一刻,房中重歸寂靜。
沈秋辭一個人坐在床榻上,方才的缱绻似乎也變得虛幻而模糊。
燈影搖曳,映在她的眼中,仿佛染上了幾分倦意。
她低垂着眼簾,忽然覺得有些疲憊。
或許是這整日的禮儀與算計耗盡了她的精神,迷迷糊糊之間,她竟不知何時合上了眼,仿佛陷入一片淺淺的夢境。
在昏睡與清醒的邊緣,她恍惚間聽到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熟悉的步伐,不疾不徐,卻透着幾分壓抑的急切。
她還未睜開眼,便感受到了一股逼近的氣息。
下一瞬,趙懷霁的唇便覆了上來。
沒有預兆,也沒有半分遲疑。
那吻熾烈,仿佛帶着不顧一切的沖動與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