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問題,前世不好的記憶似乎馬上要湧現在眼前。
沈秋辭勉強笑道:“殿下貴為瑞王,平日這般稱呼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她話音一落,便察覺到趙懷霁的目光似乎更深了幾分。
趙懷霁道:“既然是夫人,便該喚我夫君才是。”
沈秋辭還未想好如何作答,趙懷霁已經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微涼,觸感卻帶着一種無法逃避的強硬。
“清和——”他的聲音微啞,“從今以後,你是我的妻。”
那雙眼眸似是藏着許多她所看不透的東西。
沈秋辭笑道:“成親了,自然是夫妻。”
說着,她有意無意般地發問,“夫君今日沒别的事情要忙麼?”
趙懷霁依然拉着她的手腕:“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怎會有别的事情?”
沈秋辭挑了挑眉:“我瞧着,今日随夫君來的侍衛不少。卻怎麼沒見到玲珑姑娘?”
趙懷霁有些驚訝:“玲珑?為何提起她?”
沈秋辭扮作嗔怒姿态:“玲珑姑娘,如此美人,日日跟在你身邊——”
她頓了頓,“之前還來找過我,說是她心悅于你。”
她心裡暗自對玲珑道了聲抱歉。
如此利用她的名頭來打聽趙懷霁的行動,确實有些卑劣。
可眼下沒有别的辦法,隻能出此下策。
好在她是知道姑娘家吃醋的模樣,心裡也感受過醋意。
如今學起來也算是像模像樣。
趙懷霁聽到這話,忽然笑了:“她的話,你也信麼?”
“夫人若是不喜歡,我讓她不要再跟着我便是。”
沈秋辭垂眸:“你要将她趕出瑞王府?”
趙懷霁搖頭:“她侍奉瑞王府多年,我不過是将她調到别處,你不會再見到她。”
說着,他似乎猶豫了一下,“她曾是太子的人,我原也多有防備,可後來見她确實忠心,且幫了我許多,便就放下介懷。”
“若你不喜歡她,我與她斷了來往便是。”
太子?
沒想到無意間的問話,卻讓她得到了新的信息。
難怪——
電光火石之間,沈秋辭忽然想起那日趙長宴對着玲珑所說的話。
難怪他忽然提到太子。
可那玲珑的神态,是極其不好的。
若說她對趙懷霁有什麼姑娘家心思,那番心思倒看起來不太誠心。
可提到太子的時候,她臉上的陰鸷卻是無比真切。
“斷了來往?”她緩緩開口,聲音似有幾分疏遠,“那便是她留在府中,隻是不見我罷了。”
趙懷霁展眉:“清和若是不喜歡,我自會處理妥當。”
沈秋辭不再多言。
可趙懷霁卻沒有那麼輕易地放過她:“夫人如此追問于我,我倒還未細問過夫人的那些故友。”
“趙世子、衛将軍——”他緩緩道,“夫人的朋友如此之多,平日無聲無息,倒是在這成親之日,一個接一個地冒了出來。”
他并未提及今早瑞王府收到的新帝趙硯行的賀禮。
那太監奉旨送來的萬兩黃金,擺在正廳,光燦燦地幾乎刺痛了人的眼。
可那是他不得不收的恩賞。
明明以往他從不将這些虛禮放在心上。
畢竟這是奉先帝遺命成婚,瑞王妃不過是履行應有的職責罷了。
可如今——
他竟怎麼也無法滿足,不甘心地嘗出那種若有似無的苦澀。
那種陌生的情緒,如同春寒裡蔓延的濕意,密密地浸透到骨子裡去。
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為何。
沈秋辭神色平靜道:“衛昭讨厭我,夫君不是不知道吧?自從衛承義将軍那件事後,他便視沈家為眼中釘,更是對我厭惡至極。如今來此,不過是走個場面罷了。”
她頓了頓,繼續說着:“至于趙世子——他人都沒來,一向行事乖張。隻不過是送了份賀禮來炫耀财力而已。往後我也見不着他,如何算得上朋友?”
趙懷霁聽聞她這番話,倒是沒有再說什麼。
她的解釋無非就是那些話,甚至顯出幾分無所謂的淡然。可那淡然,卻莫名地讓他心頭的酸澀緩和了不少。
趙懷霁眸光微動,低聲道:“夫人倒是心寬。”
沈秋辭笑了:“你不也是如此?”
她語調輕快,眼眸中卻透出一絲狡黠。
趁着這片刻的交鋒之機,她不疾不徐地乘勝追擊:“我那日在雁塔寺問夫君的話,夫君可有答案了?”
趙懷霁沉默了一會。
半晌,他道:“你我二人成親各類禮成,現下既為夫妻,我自然會護着你。”
“瑞王府裡,你是唯一的女主人。不會有别的侍妾、側室來争寵,你我二人,夫妻連心。”
他說着這話的時候,面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可語氣裡卻透着笃定的意味。
見他又開始避重就輕,沈秋辭笑了:“我問的是夫君對我有沒有情,可沒問王府裡有多少女子。”
趙懷霁不語。
沈秋辭見他這般模樣,倒是覺得好笑。
“看來夫君這般避重就輕,倒真像個把真心藏起來的人。”她漫不經心地道,“若是真情難言,也不必勉強,我又不會逼你。”
他的唇微微抿起。
“清和,”他終于開口,聲音低而緩,“你可知,若要說‘情’字,我從未想過要說與别人。”
沈秋辭卻不買賬:“你行了抱雁禮,那你肯定知道,大雁一生隻有一個伴侶,終生相随。”
不知怎麼的,她覺得自己的追問,不像似是對着眼前的趙懷霁。
而更像是對着前世那個趙懷霁發出遲來的質問。
“王爺能做到麼?”她的目光直視着他,“無論面對什麼,都同我連心?”
趙懷霁終于開口:“是同沈家,還是同夫人?”
沈秋辭笑了笑:“有什麼區别?沈家若是出了事,我又豈能獨善其身?等到那時,夫君也會護着我麼?”
趙懷霁道:“我從未想過這番——”
“是沒想過,還是不敢想?”沈秋辭聲音漸漸冷下來。
“亦或是,你心裡早就知道,你我二人之間的婚姻不會長久?”
她每一個字都說得極輕,可那種隐忍的憤怒卻如細火在暗中燒灼。
這下,她确乎是借着問題,把對前世趙懷霁的一系列怨怼給發洩了出來。
她道:“家父前段時間在荊楚,如今局勢動蕩,夫君肯定知曉。沈家若真出了什麼事,夫君怕是早已想好了脫身之法罷。”
“那時候,我還會是王爺的妻麼?”
趙懷霁沉默片刻,反問道:“若是我出了事,沈家也會做一樣的事情。”
沈秋辭這些卻是是冷笑出聲,笑意中帶着幾分嘲弄與苦澀。
可能沈廷遇的确是這麼想的。
但前世的她或許還真不一定。
她對他曾經終歸有情,不會像他那樣,毫不猶豫地抽身而去。
可如今說這些,又有何意義?
眼前的趙懷霁,畢竟不是前世的趙懷霁。
那些被時光深埋的執念與怨怼,于他而言,從未存在。
可就在這一刻,她忽然心神一動。
接着,她蓦然掙開了他的手,然後在趙懷霁尚未來得及反應之前,便主動朝他懷中撲去。
随後兩臂輕輕環住了他的腰。
趙懷霁的身體明顯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