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辭指尖微微發顫,終于意識到了一件事——
趙懷霁從未真正把她放在眼裡。
他甚至不屑去過問她是真的否心悅旁人,甚至不屑去在意她的名聲。因為在他眼裡,沈家才是沈家嫡女的全部意義。
隻要她姓沈,隻要她仍舊是沈家的嫡長女,那她就必須成為瑞王妃。
至于她是否心甘情願?她是否厭惡他?她是否被傳言毀得徹底?
——那又如何?
她冷笑了一聲:“所以,你根本不會改變心意。”
趙懷霁神色淡淡,連否認的意思都沒有。
“這場婚事,從來都不是為了你我。”他看着她,聲音平緩而理所當然,“沈家需要瑞王府,瑞王府也需要沈家。”
“既然如此,沈小姐又何必執着?”
他喚她沈小姐。
不再是清和,不再是任何帶着半分溫存的稱呼。
他已撕開了所有溫柔的外皮,将所有的算計與冷漠攤開在她面前。
這場婚事,從頭到尾,都與她無關。
沈秋辭死死攥緊袖口,胸腔中的怒意翻湧,她極力克制自己,讓自己不去失控,可指尖的微顫仍舊暴露了她的憤怒。
她終于明白,她這些日子的反抗、掙紮,在趙懷霁眼中,隻是一個不聽話的棋子在做無謂的掙紮。
隻要棋局仍在,隻要局勢未變,她無論如何掙紮,他都能耐着性子看着她演戲。
可她偏偏無法接受。
她攥緊袖口,語氣透着冰冷的怒意:“瑞王殿下,果然無情至此。”
趙懷霁垂眸看着她,神色仍舊平靜,甚至帶着一絲淡漠的耐心,仿佛她在撒什麼無謂的脾氣。
半晌,他緩緩開口,語調溫柔得仿佛在安撫她:“沈小姐,你若明白,又何必再問?”
沈秋辭怔了一瞬,随即怒極反笑。
她望着眼前這個男人,忽然覺得可笑至極。
她以為他至少還會僞裝一下,至少會給她留一絲體面。
可如今看來,他根本不屑于裝。
他已經懶得繼續演戲了。
她深吸一口氣,按捺下所有怒意,聲音冰冷:“瑞王殿下,這場婚事——我不會讓它成真。”
趙懷霁輕輕一笑,目光緩緩落在她微顫的手指上,淡聲道:“那便試試。”
沈秋辭死死盯着他,指尖幾乎要掐進掌心。
正要開口,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沈小姐。”太監尖細的嗓音在門外響起,帶着慣有的謙恭,卻掩不住微微上揚的意味,“魏公公奉太後懿旨,前來宣召。”
沈秋辭心頭微微一沉。
魏貞?
她眸色一冷,擡頭看去,隻見魏貞緩步走入,依舊是那副溫潤恭謹的模樣,身着深紫色錦衣,袖口繡着隐隐流光的雲紋,宛如一條潛伏在暗中的毒蛇。
魏貞微微俯身,語氣淡淡:“沈夫人、沈小姐,太後有旨,宣你們入宮。”
沈秋辭眼神微變,心底浮現一絲警覺。
趙懷霁亦是微微一頓,目光掃向魏貞,語調不疾不徐:“母後宣她入宮,所為何事?”
魏貞微微一笑,低垂着眼睫:“太後娘娘聽聞沈小姐近日身子不适,特意召入宮中問診。”
沈秋辭冷冷一笑,嗓音微寒:“太後如此關心,倒是讓我受寵若驚。”
魏貞笑意未變,語調溫和:“沈小姐乃未來瑞王妃,太後自然關心。”
沈秋辭的眼底閃過一絲銳利,心底卻微微泛起不安。
她知道,魏貞此人從不無的放矢。
可這道旨意她無法拒絕。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異樣情緒,起身拂袖,目光沉斂:“既然太後有旨,我自當遵命。”
趙懷霁靜靜看着她,眉宇微蹙,最終沒有說話,隻是微微偏了偏頭:“本王日後也會進宮問候母後。”
魏貞低垂着眉眼,笑意意味不明:“瑞王殿下自然是孝順的。”
沈秋辭未再言語,轉身向外走去。
她的心底始終不安。
宮中這一趟,恐怕不會太平。
太後殿中,宮門深鎖。
宮燈微晃,照亮了殿内一室寂靜。
沈夫人端坐于太後身前,神色恭謹,而沈秋辭亦低眉垂眸,心底暗自揣測太後召見的真正目的。
沈夫人與太後素來交好,早年間曾與那時的先帝皇後,也是如今太後,往來甚密。時常入宮相叙,亦不時攜沈秋辭同行。
沈家曾堅定擁護那光風霁月的太子,然朝局風雲詭谲,儲君之争起,沈氏立場微有動搖,漸生嫌隙。此後,昔日親厚之誼漸淡,沈家亦不再頻繁入宮,如今更是形同陌路。
太後神色端莊,目光微微審視地落在沈秋辭身上,淡淡開口:“沈家近來風波不斷,本宮聽聞了許多傳聞。”
沈秋辭微微一斂神色,沉聲道:“家門之事,牽連甚廣,實在有辱娘娘清聽。”
太後輕輕歎了口氣,語氣不置可否,方才還未繼續深問,殿外忽然傳來魏貞低沉的嗓音:“太後娘娘,奴有事相禀。”
太後微微颔首,揮了揮手:“進來吧。”
沈秋辭目光一凜,心中頓時生出一絲警覺。
魏貞的身影緩緩步入,依舊是那副陰柔的模樣,可他微微颔首後,目光落在沈秋辭身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沈小姐。”他的語調低緩,帶着幾分不容置疑的意味,“皇上特命,您随我來一趟。”
沈秋辭猛然擡眸,與魏貞的視線交彙。
太後靜靜地看着這一幕,神色沉穩,未曾開口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