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空雁便又閉上眼,再次默念了一遍法訣。
這次玉牌卻連微光都沒有了。
竹空雁生平第一次有了心漸漸往下沉的感覺。
可還未細品出其中滋味,她便感應到一股強力的妖氣正疾速向她移動而來。
手先于腦子作出反應,而如虞雖被自己落在堂中,但也應召而來,電光石火之間為她擋下破風的一擊。
“铛!”
“咚!”
卻傳出了兩聲武器铮鳴之聲。
回頭,沈湘山背對着自己,正收起手中一個鐵錘一樣的法器。
她轉過頭來,笑道:“你這佩劍不錯,雖然被仕文注入了魔氣,但還很聽你的話,我當年可是花了好長時間才把我這巧元給哄好。”
竹空雁看着沈湘山手中那比她兩個頭還大、在日光下反射着瑩潤金屬色澤的巨型大錘,竟一時忘了詢問這妖氣來曆,語氣也沒了平時一貫的淡然,“這……是你的法器?”
沈湘山笑着點點頭,手上把這大錘抛過來接過去地把玩,“對呀,看起來很有安全感吧?這可是燼璃海玄鐵所鑄,有二百二十斤重呢。就是它脾氣有些怪,喜歡五顔六色的綢緞,但又不想它們挂在自己身上,我隻好挂在房間裡,讓它天天看着高興高興。”
“……”竹空雁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接話,但猛然想起方才她還說她拿不住如虞,于是脫口而出:“如虞隻有八十斤,你還說它重。”
沈湘山微微挑眉,臉上笑意更甚,“哎呀,不一樣啦,它是你的劍。”
雖然知道沈湘山的意思是如虞是自己的佩劍,她用着不順手,但她旖旎暧昧的語調總讓竹空雁覺得這其中有些别的含義。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竹空雁瞳孔放大一瞬,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于是馬上輕輕搖了搖頭,像是這樣就能把這些莫名其妙的念想甩出腦中似的,她深吸一口氣,“這妖力又是從何而來?”
大錘已被沈湘山收起,她回答道:“便是那個同仕文交換魔核的妖族。”
竹空雁有些不明所以,這時候才注意到問題,“妖族,卻有魔核?”
沈湘山點頭,“對,具體怎麼一回事我也不知道。但在幾百次和他的交手中,我逐漸得知他是一隻鷹妖,曾與仕文做過魔核的交易,可不知怎麼地還是被困在蒼苔山這座巨大的結界中。”
“所以我們也是被困在這結界中了?”竹空雁看着碧藍如洗的天空發問。
但是沈湘山卻搖搖頭,“我最開始也這樣想,或許這裡是仕文設下的牢籠,目的就是困住我們這種身懷魔氣的人,讓我們一不能回玉鳴閣,二不能出去向外界求救,但是卻有不對勁的地方——”
“鷹妖身上沒有魔核,他卻也出不去。”竹空雁答道。
沈湘山毫不掩飾地流露出贊賞的神色,笑道:“正是!真聰明!”
竹空雁聞言,微微睜大眼睛愣了一瞬。
她從來沒有得到過這麼直白的誇獎。
從小到大,無論做什麼事情她都能做到最好,是以她身邊所有人都認為她理所應當擔得上最好的名号,便也沒有人會對她說這樣的話。
她聽到的多是“真不愧是大師姐”或者“好羨慕大師姐”。
竹空雁感到臉上微微發熱,她當年當衆奪得宗門比試魁首時都未曾有這樣的感覺。
随後她又忽然反應過來,“既然出不去,你是如何得知有關仕文與魔核的這些事情的?”
總不可能是仕文自己說的,也不可能是被傳送陣投過來的弟子告知的,畢竟自己在沈湘山開口解釋之前,對仕文暗地裡所做的事情毫無察覺,而自己曾經形影不離地呆在仕文掌門身邊三十餘年,玉鳴閣中不可能還有比自己更能洞察仕文掌門行蹤的弟子。
沈湘山眼珠滴溜溜轉過一圈,“我可有兩隻靈寵作伴呢,它們自然能幫我做一些我做不到的事情啦。”
她指的是那兩名黑衣小童。
可是連本體都出不去這結界,靈力更加低微的靈寵怎麼可能做到呢?
竹空雁垂下眼。
這便是沈湘山不想明說了。
她雖然是個冷情冷性的人,但畢竟也在修道之路上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有些人情世故便是再不會也看會了,她聽得出這是沈湘山搪塞自己的借口。
竹空雁又想起剛才她同沈湘山短短過的幾招。
罷了,她的天資靈力不知都比自己高出多少,或許在剛被魔核侵體時,她是有能力回玉鳴閣去的呢?
可若是能回去,她為什麼不在當時便揭露這些真相?
思維越想越混亂,竹空雁看向沈湘山,但無論如何都問不出來半個字。
氣氛忽然有些沉默。
忽而密林中傳來一聲長嘯,驚起群鳥越空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