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猜到,但聽見這三個字時,葉繁枝的心還是重重多跳了兩下。
黎頌澤點頭:“盼君?若我想的沒錯,是盼君歸之意,對麼?”
花夫人有些疑惑:“盼君歸?不是,是……”
“是。”
花夫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拉着花霧清的手,“什麼?什麼意思?為什麼是盼君歸?不是希望再得一個男孩兒的意思麼?”
花霧清隻是漲紅着臉,沒有回答。
黎頌澤收回目光,看着坐在椅子上安靜不語的花盼君,歎口氣,決定還是把真相說出來:“看令愛的樣子,應當不是一天兩天了,對嗎?”
花夫人見自家丈夫不答話,馬上轉向還理她的黎頌澤,不住點頭,“對,對,可是我家丈夫說,這是由于他……”頓了頓,她生硬地轉音道:“……當年生孩子的時候,我身體不好,連帶着影響了孩子,所以才……”
“并非如此,而是花盼君身上,多了二魂五魄。”
“……什麼?”
花夫人忽然想起了什麼,她扭頭看向花霧清,臉頰兩側的碎發被帶起雜亂地挂在耳朵上,但她無心去管,“你不是說,你從花家出來之後,就再也不去想哪些事情了嗎?你不是說你已經放棄了嗎?為什麼?為什麼還要用孩子,當你夢想的墊腳石!”
她一下子沖到花霧清身前,死死攥住他的衣領,“我以為你變了,你根本就沒變,你還是心心念念花家家主之位是麼?甚至你還想讓我們的孩子做你的魂器,你根本就不在意他們的死活,也不在意我對麼?!”
花霧清将臉别到一旁,深吸一口氣:“不是這樣的!”
他極快地瞥了黎頌澤一眼,解釋道:“當年你難産,生下的第二個孩子當場死亡,是有潘大娘在旁作證這是做不得假的!”
“那你盼君身上多出來的魂魄是怎麼回事?”
“你知道第二個孩子怎麼死的嗎?”
“不是難産麼?”
“不是,是盼君,她體内有魔核,魔核吸收了另一個孩子的魂魄,所以那孩子才會死!”
花夫人瞪大雙眼,捂住了嘴,差點就要跌坐在地,得虧黎頌澤拉了她一把,将她穩穩扶住。
花霧清說着說着也流下淚來,“這些年來,我試過無數方法想要将多餘的魂魄分離,但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于是我想,不如将錯就錯,實在不行就依着這魔核的想法,看能不能将那死去男孩的殘魂召回來,結果沒想到……這魔核所需的人氣越來越多,我壓制不住它了。将吸走人氣的人重新喚醒已經是我的極限!”
說罷,夫妻二人抱頭哭了一陣,這才雙雙擡眼望向黎頌澤。
而他們口中的主角仍然呆坐着,隻在他們語調尖銳時才癡癡擡起沒有焦點的眸子望他們一眼,比起葉繁枝來說更像一個旁觀者。
站在門邊的葉繁枝看了這麼久,總覺得這兩人演戲痕迹有些重,不知當年師尊是怎麼想的。
可是期待的聲音始終沒有在腦海中響起來。
黎頌澤隻是默默看着,略一點頭,“我明白了。”
随後她垂目默念,一縷紅色靈光自她眉間溢出,在空中畫出一個繁複的咒印,盤旋幾轉,然後才一下子映入花盼君眉心。
花盼君的眼神忽然亮了起來,她轉頭環視一圈,怯怯開口:“娘……爹爹?”
花夫人還挂着淚珠的臉上霎時出現喜色,她先是看看黎頌澤,眼睫顫動,然後才緩緩應了一聲:“诶,娘在呢。”
花霧清的眼中倒是閃過了許多複雜情緒,有茫然也有不可思議,但就是沒有喜悅。
垂眸思索了片刻,他還是問道:“不知黎仙師是用了什麼方法?我才疏學淺……未曾看到任何施術痕迹。”
黎頌澤隻是微微搖頭:“獨家秘術,不宜透露,抱歉。”
葉繁枝挑眉,原來剛才的那些法術靈氣隻有自己能看見麼?她看着花盼君逐漸清明的眼神,若有所思。
就是這視線轉移的一瞬間,葉繁枝沒能注意到黎頌澤将沁出鮮血的指尖極快地在自己紅衣上擦拭的動作。
待再将目光轉回來時,黎頌澤的面色顯然白了些——雖然黎頌澤本來就白得異于常人,但葉繁枝就是覺得此刻的師尊面上更帶了些虛弱的蒼白,褪了些血色的嘴唇一張一合:“令愛受魔核侵蝕時間過久,需在城東選個人多的地方,将她的一捆頭發埋于三尺之下,長久地接觸人氣但不吸收,才能徹底将魔氣散出去。”
花夫人連連點頭:“好、好,多謝黎仙師!多謝黎仙師!不知黎仙師要什麼報酬?”
黎頌澤淡然一笑,“不用,這本就是我的責任所在。”她朝屋中三人略一颔首,“此間事了,我也不便久留,告辭。”
花霧清伸出手,顯然是還想說什麼的樣子,但看見黎頌澤朝他微微搖了搖頭,到嘴邊的話便變成了:“黎仙師若之後有用得着我們的地方,一定要開口。”
葉繁枝聞言無聲冷笑了一下,道盟大會時,也沒見過你的身影啊,也不知你有沒有入場資格,也好意思打腫臉充胖子。
黎頌澤隻回以微笑,然後便像一陣風一樣出了門。
葉繁枝趕緊跟上,卻看到黎頌澤轉進了一個無人的小巷,再次閉目默念了半天咒語之後,幾縷散發着微弱靈光的靈氣鑽入了她的手心。
下一刻,黎頌澤忽地吐出一大口鮮血,她似是已有所感,伸手護住了口鼻,所以并沒有半點血迹落在地上,全都洇在了她的火紅衣袖裡。
雖然知道這已是過去的事情,但葉繁枝還是看得心驚肉跳,下意識地上前兩步想要握住師尊的手。
這一動,她的手卻直直穿過了黎頌澤的身體,周圍的景物也開始搖晃破碎。
在眼前的景象徹底崩壞之前,葉繁枝聽到黎頌澤微弱的聲音傳來:“這下,看來是沒精力再買糕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