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師尊忽然消失了,夜幕也沉沉地暗下來。
葉繁枝還保持着伸手的姿勢,直到遠處一聲鑼響,她這才緩緩放下手臂,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她仍然在方才的小巷中,但四處都挂上了火紅的小燈籠,穿過燈籠長串,可以看到花家小院門口張貼了兩個大大的“喜”字。
花霧清和花夫人都穿着紅服,端着酒杯正在招待往來絡繹不絕的賓客們。
“恭喜恭喜啊!”
“當年是我們錯怪花道長了,花道長動用自己的關系邀請松雪峰仙長前來除魔,還自費建了這麼大個廟宇,為城垣村謀了這麼多年的福氣,如今花小姐也覓得良人得以出嫁,真真是好人有好報啊!”
“就是,前些年我家孩子去蒼苔山撞了邪,多虧花道長幾天幾夜沒合眼地作法操勞,這才保住我家孩子一條命。”
“你說起這個,我家那口子也是,好好的非要自己去修什麼屋頂,還好花道長路過将失足的他接住了,不然可不敢想會發生什麼——對了花道長,您因那事傷着的手臂近來還會因為下雨而疼痛嗎?”
花霧清将杯中清酒一飲而盡,哈哈笑道:“還好還好,大家言重了,都是大家對我們家包容,我們為城垣村做點事也是應該的。”
花夫人也笑着抿了一口,搖曳的燭火打在她臉上,透出眼角濃厚妝粉下的皺紋,“是啊,小女能有今天,全要倚仗大家。”
葉繁枝挑了挑眉,不再聽他們客套,而是把目光移向衆人身後聳立的建築。透過人群隐隐可以看到裡面的神像一角,朱漆的顔色在燈火通明的廳堂中泛着刺目的光。
她記得師尊隻讓花家人尋個人多的地方埋頭發,并沒讓他們修建廟宇才對,不過這倒是和之後所聞所見對上了,看來那“花盼君”倒說了幾句實話?
正托腮思索時,廟宇頂端的一個突起異物吸引了葉繁枝的注意力。
……
她想她大概知道為什麼會修這麼一座廟了。
在普通人看來,這或許不過是一座修得外形略有些怪異的廟,裡面供了個人人稱道的仙長,時時來拜見後村子裡便會越發地風調雨順,但是葉繁枝這等法力稍高一些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廟宇頂端嵌了一顆吸魂珠。
每個出入過廟宇的人都會被不知不覺地取走身上的一絲人魂。
看來花霧清還是沒放棄想要召那死去男孩的魂的想法。
不過看這吸魂珠的大小,一個正常健康的普通人就算一輩子住在這廟宇中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影響。
同樣的,以這樣的速度,想要從他人身上取魂來召魂,起碼要花上一千年不止。
……不知道該說花霧清有病還是有良心。
葉繁枝在心裡冷笑一聲。
但很快她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若真如自己所想,起碼需要一千年才能召魂成功,那自己之前見到的“花盼君”,是怎麼回事?!
她忽然有些恍惚,頭也沒來由地開始疼起來。
“救命啊!”
忽地一聲尖叫刺破耳膜,葉繁枝循聲望去,隻見之前為花夫人接生的潘大娘從西側的小屋裡驚慌失措地滾了出來,雙唇發白,顫抖着一隻手向房門緊閉的屋子裡指去。
馬上便有人跑過去扶她,“怎麼了?”
潘大娘卻不說話了,直接推開那人,然後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沖出了院子。
院中多數人還沉浸在喜樂的氛圍中,并沒特别注意這邊發生了什麼,再加上鑼鼓與唢呐正演奏到激烈的時刻,所以潘大娘的這一行為最多隻引來了幾個人的目光。
很快院子裡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衆人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直到粘膩腥稠的血迹從西側小屋中緩緩滲出來。
——甚至這還是喝得有些迷醉的花夫人發現的。
她本想着為新婚的女兒門前再多挂幾個平安符,但剛一行至屋前,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低頭一看直吓得酒醒了大半。
此時也顧不得什麼禮儀隐私了,她滿心隻有對女兒的擔憂,于是猛地一推門,卻看見滿臉是血的女兒正埋着頭專注地生啃着什麼東西。